别人不知道金定国的用意,绍岩心里非常有数,金胖子之所以留下这么一个口子,无非就是在引自己入城,然后再来个瓮中捉鳖。
“让开,让开,让开——”
随着几声粗厉的叫吼,街道的一端窜出一支百余人的楚军骑兵,百姓们纷纷退到两旁,让出一条宽敞的道路供他们通行,队首骑在马背上的不是别人,正是梁军的元帅金定国,其身旁是一位年纪颇长,脸色微黄并留有细长胡须的老将军,绍岩见他身穿金甲,腰挂圆月大刀,一看就是一个厉害的主儿,他大胆猜测,此人一定是楚军大将秦岭,比起绍岩想像当中,眼前的秦岭更具有英雄气概,而且是慈眉善目,一点都不像是大恶之人。
跟在骑兵后面的便是数俩马车,为首的马车里面坐着正是当今的郭太后,后面依次是东方益、邓炳堂,六部尚书以及部分大臣,马车的边上由许多步兵负责押解,任谁都无法近身,步兵的身后跟着许多个宫女、嫔妃、太监等下人,由于马车行走太快,致使有些宫女跟不上,步兵们走过去,拿起鞭子就往他们身上抽去,宫女们只得哭哭啼啼的跑步上前。
绍岩看得直咬牙,恨不得立即冲过去给那些狐假虎威的士兵两大耳光,队伍穿过最后一条街道,然后便在城门口停下,郭太后等人被‘请’上了城楼,金定国、秦岭与诸将领也都一同站在城楼边上。
郭太后面部虽有少许伤疤,却不失其雍容高贵,头发微显凌乱,却依旧精神抖擞,尽管身上的衣服多处露出被划破的痕迹,她还不忘记冲着底下的百姓微笑的挥挥手,全城百姓不知这是金定国的阴谋,他们只知道过不了多久,太后与众位大臣将会被处斩,便不由自主的跪在地上,一时间大街小巷哭声四起。
绍岩见到这等场面,内心非常激动,随即跪在人群当中,穆影、四大高手相继扑倒在地,这样一来,金定国想从人群中找寻绍岩,根本就是大海捞针。
郭太后见金定国正贼眉鼠眼的巡视着城下,不禁冷冷笑道:“金将军不必枉费心机,我儿身为一国之君,当以复国大业为已任,又岂会来到这里?”
金定国见自己的阴谋被她识穿,索性脱下伪装道:“太后娘娘,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贵国已经败了,您又何必把希望寄托在一个亡国之君身上呢?”
“混帐,你有什么资格与娘娘这般说话?”郭太后尚未开口,工部侍郎赵顺、兵部侍郎陆横山冲着金定国骂道,他们二人在为官时虽然平庸,但从京城陷落的那一刻开始,他们早就将生死置之度外。
金定国走到二人跟前,狠狠给他们一记耳光道:“亡国之臣,何来言勇?都死到临头了,还不知道老实?”
“金将军,他们都是我朝之重臣,望将军不要为难他们,有什么事请尽管冲着哀家来。”郭太后大义凛然的道。
金定国没敢继续造次,轻蔑一笑道:“太后娘娘言重了,臣下只是希望他们记住,忠于东林朝廷的人是没有一个会有好下场的。”
这话一出,立即遭来以邓炳堂为首的东林臣子的一顿臭骂,金定国怒不可遏,当下要将他们全部拉下去处死,好在秦岭走过来安慰了几句,他胸中的怒气才消了许多。
秦岭接着走到郭太后面前,心平气和的道:“娘娘恕罪,金将军心直口快,难免会失言顶撞,其实他的意思也是老夫的意思,老夫只是希望咱们两国能够坐下来和谈。”
第二百二十五章 感天动地
郭太后是性情中人,早年跟随先帝南征北战,无数次的刀光剑影都不曾将她吓倒,又岂会在此处妥协?不过她觉得秦岭的这番话有一半是出于客套,于是便似笑非笑道:“秦将军认为我们两国之间还有这个必要吗?贵国已将旗帜插在了本国的领土之上,秦将军作为统帅,如今也升为贵国的上将军,而哀家及一众臣子已沦为贵国阶下之囚,金将军有句话倒是说得没错,像我们这种亡国奴又有何资格说和谈呢?”
秦岭笑了笑,作揖道:“娘娘说这话就见外了,老夫一生戎马,见过的人数不胜数,然,在老夫看来,唯有您才是真正的女中豪杰,老夫很佩服娘娘的胆识和爱民之心,当初您主动开城投降,目的就是为了京城百姓免受战乱之苦,只可惜您的儿子没有您的那般开明,若是他能够像您一样,主动交出传国玉玺,定能为天下苍生带来了永远的太平,何乐而不为呢?”
郭太后总算听明白他的意思,说来说去就是想通过自己来劝说皇帝投降,继而淡淡一笑道:“哀家一直以为秦将军是贵军中最为正直之人,如此看来便是哀家眼神有误,想不到秦将军也与某些居心叵测之人一般见识,试图用我们这些人来诱捕我朝国君……”说到此处,她冷冷地瞥了一旁的金定国一眼,金定国顿感浑身不自在,悄悄地将脑袋含在胸前。
秦岭当下无言以对,郭太后又道:“秦将军若是有这般想法,那哀家劝您还是趁早打消这个念头吧,别说我儿陈龙不会在此出现,就算他现在就在下面的人群之中,哀家相信他定然不会置天下万民于不顾而铤而走险。”说话间,她的双眼随便在城下扫了一圈,殊不知绍岩就藏在城墙边的角落里,此刻正低着头,悄悄地与身旁的穆影以及四大高手商议营救计划。
或许是因为母子之间产生了心灵感应,他们两人竟然在同一时间把目光转到对方的脸上,郭太后到底是个女人,当看到儿子的那双充满深情的眼睛时,她的整张脸都红了,泪水尤如泉水般夺眶而出,她万万都没有想到自己还能在临死前见到这世上唯一的亲人,她好想好想说上一句‘母后的好儿子,母后就要走了,你以后可得注意保重身体……’
然而,为了绍岩的安全着想,她最终选择了沉默,忽而将目光转移到了秦岭身上,正色道:“秦将军,别在犹豫了,是杀是剐就请动手吧,你尽管放心,哀家断然不会将这笔帐算在你的头上,因为你也是受了奸人的挑唆。”
金定国知道她在指桑骂槐,心里很是生气,表面上却是大方的道:“太后娘娘不必着急上路,所谓‘百善孝为先’,陈龙皇帝是您唯一的亲人,咱们还是等他来为您送行吧。”
“不必了。”郭太后白了他一眼,道:“难得金将军想得如此周全,只是哀家方才已经说过了,我儿陈龙是不会舍大家而顾小家的,只怕这回要让金将军您失望了。”
金定国讪讪一笑,然后走到城楼边,冲着底下闹哄哄的人群,大声嚷嚷道:“极品皇帝你听着,我等马上就要送太后娘娘西去,您若是还有一点孝心的话,就请您速速站出来,你现在是朝廷钦点的要犯,倘若你能及时悬崖勒马,我大梁、大楚皇帝自然能放你一条生路。”
一听这话,城楼下顿时一阵骚动,百姓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生怕受到所谓的‘朝廷钦犯’的牵连。
绍岩倒是冷不防惊了一下,心道,我日,这个死东西怎么知道我在这里?他微微抬起头,却见那金定国的眼睛一直在人群中乱转,似乎并没有发现自己,而是故意在敲山震虎,你妈妈的,我草你大爷,敢坑你爹。
城下骚动渐止,金定国有些泄气,随即攥来一名宫女,并狠狠地将她的脑袋摁在城边的护栏上,然后从士兵手里夺来大刀举于半空。
那宫女年纪很小,求生的欲望使得她浑身直打哆嗦,嘴里却一直在喊:“皇上,救救奴婢,皇上,救救奴婢……”
郭太后等人欲要上前阻止,却被几个士兵拦住了,金定国很是得意,再次对着城下喊道:“极品皇帝,我不管你是陈龙也好,绍岩也罢,总之你要是再不出来,我会杀光你身边所有人。”说罢,一刀砍在那宫女的脖子上,那颗脑袋宛如一个篮球,哗的一声落于城下,尸身不停地向城下淌着鲜血,围观百姓吓得赶紧往后退了好几步。
面对如此惨状,绍岩又悲又气,他只恨自己没有一双翅膀,否则一飞冲天,直接扭断金定国的脖子。
郭太后注意到他的脸色发生了变化,担心他会一时冲动而作傻事,赶忙转过头冲着金定国痛骂道:“金定国,你要杀人,就给我们来个痛快的,休要在此瞎折腾。”
秦岭也觉得金定国的做法有些偏激,这样一来非但引不出绍岩,甚至还会与百姓结下梁子,要知道,京城不同于其它城市,只要这里的百姓真心实意的归顺大楚国,那么周边的那些小城也便会纷纷响应,故而他便来到金定国边上,小声劝了几句,好在金定国还能勉强听进一些,随即扔掉大刀,大摇大摆的走到郭太后跟前,冷笑道:“郭太后,你想求死?可以,不过现在还不是时候,你的儿子不是很绝情吗?我倒要看看他能撑到什么时候?”说着,他朝城内打了一个手势,不一会儿,却见萧盈盈、萧素素、萧蓉蓉三姐妹从里面走了出来。
城下的绍岩大惊失色,心道,她们三姐妹怎么也在这里?萧盈盈呆在宫里,一同被俘虏倒还情有可原,可那两姐妹是怎么回事?我不是将他们赶出宫去了吗?为何……,这时,他忽然发现萧盈盈的肚子很平坦,一点也不像是怀孕的样子,日啊,老子离开时,太医说她怀孕三个月了,妈的,这样算来都有半年多了,按理说她的肚子应该圆滚滚了……,靠,老子被骗了,这个毒妇压根就没怀孕。
萧家三姐妹分别向金定国、秦岭行礼一番,然后兴致勃勃地走到郭太后等人的跟前,郭太后眉头微微一皱,惊讶道:“盈盈,素素、蓉蓉、你们三个怎么会在这里?”
萧盈盈开口笑道:“太后娘娘一定很奇怪吧?我们三姐妹都曾做过你的儿媳妇,照理说应该喊你一声母后,只可惜天不遂人愿哪,谁让你的宝贝儿子不争气,放着我们三个大美人不要,非要喜欢云云那个臭丫头。”
“姐姐,那都是过去的事了,还提它做啥?我们姐妹三人现在不是过得好好的吗?”二妹萧素素鄙夷的看着郭太后,没好气的道:“不瞒太后您说,我们三个如今已是金爷的宠妾,日子可比以前惬意的很呢。”她边说边就势靠在金定国的怀里,当着众人的面卿卿我我一番。
绍岩看得直想吐,日啊,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老子戴了绿帽子,妈妈的,老子从头到尾就没喜欢过她们,到最后还让这三个人渣毁了老子一世的英名。
郭太后对这三姐妹并未抱有太大的期望,她最初是看在郭威的面子上,自作主张将她们三个纳于后宫,随着三人的恶态百出,她渐渐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决定,以至于任由绍岩将萧盈盈逐出宫门而无动于衷。
后来,萧盈盈以怀有龙种而重新取得她的认可,一直到开城门投降的那一天,郭太后唯一向秦岭提的要求,便是希望他派人好生照料萧盈盈以及她腹中的胎儿,然而事隔数日,眼前的萧盈盈竟是肚子平平,一点都没有怀孕的迹象,郭太后为此很是诧异,忙问:“盈盈,你的肚子——?”
萧家三姐妹哈哈大笑,金定国笑得合不拢嘴,邓炳堂似是猜到了一切,便在一旁道:“娘娘无须多问,看他们的样子,就知道怀有龙子一事纯属子虚乌有。”
郭太后当下有如晴天霹雳,脸蛋时红时白,本以为过不了多久就可以抱孙子做奶奶了,想不到这一切原来是别人设计的一场阴谋,她曾无数次在脑子里设想着自己怀里抱着孙子,一家人其乐融融的画面,哪知道到头来竟是昙花一现。
“邓大人真不愧是铁判官。”萧盈盈掩唇笑道:“没错,若非本宫施计在先,太后怎会收留于本宫?本宫又怎会替金爷协助秦将军入城?”
“住口。”郭太后沉色道:“你这蛇蝎心肠的女人,东林国何曾负过于你?你为何还这般算计哀家,陷害皇上?”
萧盈盈得意道:“本宫之所以能重回宫中享福,靠的不是别的,而是这肚中根本就不存在的龙种,哪知道你这个老太婆和你那愚蠢的儿子,这么会上当,哈哈哈……,真是可笑,一个是堂堂的太后,一位是当今的皇帝,居然连这点伎俩都看不出来。”
郭太后暗叹自己的眼挫脑笨,此刻说什么都已经太晚了,她无力的摇摇头,接着问道:“那哀家再问你,小顺子现在身在何处?莫非他也遭了你的毒手?”
萧盈盈正要回答,金定国抢先说道:“太后英明,您那忠实的奴才早已去陪先帝爷了,若非这样,在下实在想不出什么办法骗您的宝贝儿子上钩。”
郭太后大致能猜出其中的一些端倪,她苦笑了几声,继而缓缓地靠在城楼边上,双目游离于人群中间,时不时盯着热泪盈眶的绍岩,放声长笑道:“想我东林国自太祖皇帝创国以来,历时一百多年,一直以来,国泰民安,百姓们丰衣足食,过着与世无争的日子,而今却遭此劫难,难道是天亡我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