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得明白(2 / 2)

楚景春抱拳一笑:“站着观灯更为方便。”

那人便对瑶草一笑:“这位小友呢?”

楚景春闻言神情一滞,欲言又止,神情忐忑,握着瑶草的手越来越紧,行将捏出汗来。

楚景春一贯行事洒脱,对着柯三爷也是坐立随意,毫不拘谨,独对这人,敬畏有加。瑶草至此大约经猜出此人来历,观灯惊见真佛,不仅心头激动,拿眼一睃楚景春:“相请不如偶遇,同船过渡十年修,就敬这位长者一杯如何!”

“长者么?”楚景春闻言一笑,点头应诺:“好!”上前执壶,瑶草捧杯,待酒斟满,瑶草行个半蹬礼:“臣女恭祝我主,福寿康泰,江山万年,子子孙孙,延绵千秋。”

那人先是愕然,继而嘴角翘起,漾起满脸笑意,下一刻已经哈哈大笑:“好个聪明小丫头,难怪了。嗯,说得好,孤就饮你这一杯。看来你诰封县君委屈了。”

瑶草忙再行礼:“臣女愚笨。”

“小楚有福啊!”

待瑶草起身,圣主一行人已经大笑下楼去了。

楚景春忙拉了瑶草尾随下楼,恭送一行人等登车上马而去。回程车上,楚景春笑颜盈盈:“官家不许叫我泄露他身份,我生恐你君前失仪,不想娘子这等聪慧。”

瑶草嗔笑:“你那样的明示暗示,我还看不出来,也嫁不得这孤鸾星啰。”

楚景春报复般在她脖子咬一口:“你这个泼妇,竟敢骂我!”

瑶草挣扎不脱,索性将他推倒摁住,喘气不赢:“别闹啊,满大街人呢!”

楚景春嗯嗯点头,用力一带,瑶草撑不住扑在身上,瑶草顿时咬牙切齿,哪有人被压住身子也能作怪呢!

瑶草悔之不迭,恨也晚矣,浑身再无灯草之力,全面投诚,任人予取予求,唯剩下急喘细细,口干舌燥。

不说楚景春如何勾引调戏自己媳妇全面投诚,如何抱了小媳妇飞奔不及,关门不及,香汤溢满地。

是夜,景萱院红烛颤颤,帐幔巍巍,不时传出咿呀喟叹,吱吱唧唧,恰似虫唧鼠咬,只闹到三更方罢,不提也罢。

单说翌日拂晓,瑶草梦里忽闻响乐声声,一时惊醒,忙着起身,轻敲案几。

早有青果青叶石榴莲子等一行人等鱼贯而进,个人手里不空,瞬间屏风之后便热气升腾,香雾缭绕。

瑶草置身香汤,遍体慵懒:“恍惚听着丝竹声响?”

青果笑道:“老爷太太派了大爷二爷来接大爷大奶奶呢!”

今日乃是归宁之期,瑶草不免神情一窘:“两位少爷现在何处?”

青果笑道:“姑爷陪着说话呢。”

瑶草一听着了慌,手忙脚乱,忙忙收拾,身后传来青果青叶轻笑声,不免羞恼,口里一啐:“坏丫头,因何不早叫醒我,倒叫我出这样的丑,哼,我今日就跟母亲说,一个个把你们配了人,看你们还胳膊朝外作怪不。”

青果青叶顿时收了笑脸:“小姐别赶我们走,我们不嫁人。”

瑶草笑问:“你们也小二十了,再不嫁可真成老姑娘了,谷雨家球球,清明家乐乐,多招人喜爱呀,你们也赶紧的成家,然后生个小球球,小乐乐出来玩,多好啊!”

“小生小姐自己来吧,我们才不要。”

青果青叶言罢不由分说替瑶草打扮起来,瑶草正要再劝几句,忽听外边一阵乱走,口称:“圣旨到了,老爷叫大爷大奶奶快些装扮接圣旨。”

瑶草只得作罢,忙着品级装扮,会合楚景春往大门赶,迎住内侍黄衫儿,摆下香案,阖家按品级跪定,却是楚景春立下大功,官升一级正四品,大太太原夫人大奶奶瑶草水涨船高,品级晋升一级,诰封郡君,簪五朵金花。

母子婆媳接旨谢恩已毕,大老爷迎了内侍钦差到正堂饮茶,内侍不住口的恭维,楚家各人谢恩不迭。

瑶草认出,这人正是昨夜晚拦路之人。内侍最后专门对着瑶草稽首:“官家另有赏赐给少奶奶,大奶奶好福气。”

却说那内侍言罢唱诺,就要告辞回宫。

原夫人忙着吩咐奉上红绫托盘,老管家又把一个小荷包悄悄塞进内侍袖内。内侍又谢一番,受了赏赐不提。

瑶草当众展开画轴,却是和合二仙图,绿衣持荷花者,鼻直眉挺,英俊非常,恰似楚景春,红衫捧圆盒者,眉眼如画,飒爽英姿,却像瑶草。

这可是御笔宝物,可以传家镇宅。

楚景春瑶草忙着跪定,望空叩拜。

却说今上暗助楚景春挫败柯三爷,楚家人尽皆知,可是今上自认冰媒却是出乎意料,泛酸者有之,楚家两代掌门楚老夫人原夫人却是笑得见牙不见眼,神采飞扬。

老夫人高兴地之合不拢嘴:“快些准备祭品,待我去感谢菩萨祖宗。”

楚景春瑶草是正主儿,可走不得,两边搀扶着楚老太太去到祠堂拜祭祖宗。礼毕,各人散去不提。

原夫人偕同瑶草楚景春只把老夫人送回卧房,老夫人又叮嘱楚景春几句:“务必勤于王事,不可懈怠。”云云。

又吩咐原夫人:“派人去亲家府上报喜,大奶奶回门之礼要按上上备办。”又拉了瑶草手摩挲:“好孩子,天冷,等会儿就坐我那车儿回去。”

瑶草忙着拜谢,老太太夫君儿子俱都封官,老夫人诰封屡屡攀升,已经是一品诰命了,出门可坐朱轮华盖车,非是瑶草兰尼轿儿可比。

原夫人也是满脸喜气,老夫人华盖鲜少借人,遑论主动开口,虽然收不住满脸喜气,却依然说出自己担忧:“老太太别太宠着他两个,就此得了意就不好了,她又是后来的,只怕难以服众。”

老夫人点点原夫人:“你就是这点不好,太过谨小慎微,她后来怎么样?,后来也是大奶奶,日后楚家当家主母。不说圣上冰媒,只说她才进门三天,便助夫官升一级,这样宜室宜家命盘,谁敢不服?叫她也做个我看看呢。”

回头却说瑶草坐在车中,听着外面鼓乐声声演奏着凤还巢,掀开车帘,又见一对兄弟英姿飒飒高踞马上,耳边听着夫君心跳如鼓,瑶草犹在云里雾里。

那世水府窒息,何曾想过今日?一时感慨,美目蕴泪,浑身轻颤。

楚景春一旁瞧见,修长洁白手指轻轻拭去小媳妇泪痕:“嗨嗨嗨,我可没欺负你啊,你这样哭着去,叫岳父岳母一帮子小舅子大舅子瞧见,还不把我撕巴撕巴吃了啊!”

瑶草哪里止得住,只是呜呜嗯嗯抽泣片刻泄了心头最后一丝激愤。

楚景春见说得不管用,忙着一番耳鬓厮磨:“乖乖乖,有话告诉夫君,为夫替你做主,无不依你。”

瑶草闻言抬头,黑眸晶晶锁住夫君:“真的?你都依我?”

楚景春一点瑶草鼻子:“你倒哭的鼻子都红了,耳朵倒精细,我说了多少好话你恁听不见,偏这句听得真切,当然真的,为丈夫者一言九鼎,说罢,要为夫做什么,刀山火海不皱眉,上天入地无怨言。”

瑶草噗哧一笑,玉手掩了夫君嘴:“呸,谁呢。我有一句话,你若依我,就是你大丈夫有担待,我跟了你也无怨无悔了。”

楚景春笑嘻嘻:“什么话说罢,为夫一定疼你依你。”

瑶草拿手在他脸上一抹:“不许笑,我说正经话,你若嬉皮笑脸,我就不说了。”

楚景春见瑶草一脸正色,忙着收敛嬉戏,咳嗽一声正色道:“说罢,我听着呢,只要为夫做得到。”

瑶草一笑,又板正了脸色:“我也无甚歪话,说什么一生一世不变心,只求夫君与我过一日,则要真心相待一日,我亦真心待君一日。他日夫君另有情怀,请一定直言相告,我自退位让贤,绝不纠缠。不过一条,若有子嗣,无论男女,都要归我抚养。我也并无他意,只为不叫他们成为眼中钉,肉中刺。当然,即便夫妻情绝,父子亲情不绝,绝不叫他们改姓换名,一旦养大成人,定然叫他们认祖归宗,你可答应?”

楚景春闻言半晌不语,双目就那么定定瞅着瑶草,但见自己小媳妇一双凤目似哭似泣,却异常清明坚毅。

他不明白这个意向果敢坚毅,敢于自许婚姻的小妻子,今日为何提出这样要求,一时思绪万千。更多却是恼怒,难道自己做的不够好,叫人这般不安心?

他不由想着认定瑶草之后点点滴滴。

是了,三年前自己小媳妇只差那么一点点就成了赵家妇了。

想起瑶草那日夜半,一人藏身树上,偷偷饮泣到天明,楚景春心中一痛。

他想起来瑶草因为柯赵联姻不成,惹起漫天谣言,遭受无端诽谤陷害。

想起了柯家妻妾斗法,致使柯三爷被人攻击,使得瑶草也被人欺侮,差点身败名裂。

也想起父亲那些姨娘小妾,虽不致坏了家事,也没一儿半女,却嗡嗡乱叫,叫人厌烦。更有母亲夜夜叹息泪落不止,白发丛生。

这一切变故原因无非一个:妻妾相争。

思及此,楚景春心头一丝薄怒荡尽,他心疼母亲,也心疼瑶草,绝不叫媳妇再受母亲苦楚。可是这话他不说,谁人知道?

因搂了瑶草一声叹:“傻娘子,你相公乃是孤鸾星,别人避之唯恐不及呢,你倒当成个宝!”

却说瑶草见楚景春沉吟不语,心中一阵怕,却是不悔,她只想活得明白,幸福的明白,绝不能像娘亲一般,迷迷糊糊,大大咧咧,枉送性命。

今见夫君并未发怒,心下大安,却也并不满足,一双水眸盯着楚景春:“相公?”

楚景春忽然摇头,恼恨之余在瑶草唇上狠狠一吮,举起右手,掷地有声:“黄天在上,厚土在下,我楚景春在此立誓,今生今世只认柯氏瑶草一人,若违誓言,祖宗不佑,媳妇不认,子嗣厌弃,孤老一生,死无葬埋…….”

瑶草听着听着,忽然发觉这话变了味,忙拿手去捂他嘴巴,声音有了哭意:“呸呸呸,谁叫你如此胡说,咽回去,快点咽回去……”

“好,好,好,你别哭,我不说了,不说了……”

“嗯嗯......”

“你要补赏我.......”

“嗯嗯......”

车中杂响,惹得两位舅爷不明所以,几次回眸,迷茫不已。

神思飘渺某人,正在算计着:伴着如此夫君,如此活着,这一世,不虚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