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昌的反常举动使兆佳十分无奈,再次大驾光临成衣坊,与我商量弘昌之事,她认为弘昌太过任性。怕我推脱,还搬出十三来。生怕我不记得十三所说之话:“遇事与思盈商量着办!”
我原本准备从此只按月供给十三府的开支费用,其他一切均不再插手。可是弘昌重回紫竹书院,使我不得不再过次过问他的事情。
对于弘昌的举动,我倍觉蹊跷,他虽然有些顽皮,但从小生在皇家,应该知道入宫就学是相当荣宠之事。绝不会如此不知好歹,任性胡为。一定是发生了什么,才让弘昌不想待在宫里。
经过我一再询问,加上弘时的旁证,我明白了事情的真相,原来,所有进宫读书的小阿哥,只有弘昌不是康熙帝钦点入宫,也只有弘昌的的阿玛没有封爵,其他连比十三小的十四也是贝子爵位。还有其他的小阿哥都有亲生皇阿奶为之撑腰打点。是以除弘时外的所有小阿哥都瞧不起弘昌。弘昌也是从小被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大阿哥,并不了解自己与别人有什么差别,在弘春弘旺对他指手画脚的时候针锋相对,既而相互谩骂,直至后来动手肉搏。最后,教授学业的师傅却只对弘昌罚跪一个时辰,八爷家的弘旺,十四家的弘春反而无事。
弘昌小小年纪,对师傅的处置很不服气,又无法反抗,是以採取惹不起,躲得起的方法,自行起身,不辞师傅,扬长而去。死活不愿再进尚书房。
我闻听暗暗惊心,历史何等相似,十三在尚书房受气挨骂的事件不过刚过去十余年,又在他儿子身上重演。十三受气是因为慈母早逝,弘昌受欺却是因为父不受宠。老一辈的勾心尚无结果,新一代的争斗却又拉开了序幕。残酷的现实再一次让我感慨不已,“无情最是帝王家。悲哀也最是帝王家!”而且这种“悲哀无情”还要世代相传,生生不息。
我忽然警觉,我又好心办了坏事,是我不该把弘昌送入那个是非窝里。基于此,我同意弘昌继续在紫竹书院就读,直至十三为他聘请西席为止。
四爷对弘昌的行为很不满意,对我的态度也不认同,原来是尚书房师傅恶人先告状,告到了四爷那里,看冷面王生气的情景,可见师傅却并没有说明为何要罚跪弘昌。
冷面王坚持要弘昌继续回尚书房,他指着弘昌厉声呵斥:“这点小挫折就不能克服,将来能干什么?遇到挫折就退让躲避,将来退无所退,避无所避,你将如何自处?你若还想当你阿玛的儿子,还认我为四伯,明天就给我滚回尚书房去,要么,你征服他们,让他们不敢再欺负你;要么你吞下这口气,忍受他们,适应他们。但是,不管怎样,有一宗不能改变,那就是,你必须坚持下去。不要辜负你老祖宗的一番担待。”
冷面王一番冷言,继而一阵冷眼,在我与弘昌身上来回扫射,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冷面王的话或许是专门说与我听的。的确,弘昌现在在尚书房待不下去,可以退回到紫竹书院,因为这里有我给他担待,可是,将来有很多的事情,是我乃至十三都无法替他担待,那时,他将如何自处?
弘昌在冷面王走后,怯怯的目光带着湿意,拉我的衣袖软声乞求:“盈额娘,求求你,让我跟着你,不要送我去宫里。弘春弘旺骂我阿玛是乱臣贼子,我才与他们打架,师傅不公平,只罚我,不罚他们,我不服,我不想去了。盈额娘,我阿玛真是乱臣贼子吗?”
“不是,你阿玛是当今皇帝最衷爱的儿子,也是皇家最优秀的皇阿哥。你皇爷爷曾亲口夸奖他,‘真乃我皇家千里驹’,十三岁时,你阿玛为护圣驾,面对猛虎,临危不惧,舍命搏杀,终于保你皇爷爷安然无恙。你皇爷爷钦封你阿玛:拼命十三郎!”
“您说真的吗?盈额娘?那弘春他们干嘛辱骂我阿玛?”此时的弘昌因为气愤而满脸通红,又因为骄傲而眼光热切明亮。
“他们无知而已。弘昌,我问你,你是想一辈子躲着他们,做个胆小鬼,还是愿意重回尚书房去收拾他们,让他们不敢再与你为难?”
弘昌果然有慧根,立马双拳紧握,双目圆睁,声音略带惊喜却又带三分疑惑:“我可以收拾他们么?盈额娘您有办法么?”
我与弘昌双击掌:“办法是人想出来的,来,我们好好合计合计!努力!”
根据现有的情况与将会发生的情况,我对弘昌一一做了解析,教给他应付的方法,弘时也答应会照应弘昌,弘昌总算同意再次进宫。
弘昌由府内老管事亲送进宫,我左思右想,放心不下,也早早进宫,在六品居叫了些小点心,特色菜肴,分做两份,一份孝敬老佛爷,一份作为去尚书房看弘昌的由头。
服侍老佛爷穿戴完毕,用过早点,我提出趁着上午日头还不算太毒,想去看看弘昌念书的样子,顺便也想见识见识尚书房的先生如何“授道解惑”,就怕被人挡驾。老佛爷果然被勾动了兴趣,说也想去瞧瞧那些孙儿重孙儿念书的模样,然后,我随驾在太后老佛爷身后,大队人马浩浩荡荡驾临乾清门左侧的尚书房。
一切正如我之所料,可怜的弘昌正在日头下罚跪,被爆晒的满脸通红,汗透衣背,且恹恹的,眼见就要倒地的样子。见了我们,先是精神一振,随后面对老佛爷与我,委屈的咧嘴欲哭,却死咬着嘴唇,不发一丝哭音。那眼中的泪水,却犹如露珠一般,簌簌而下,那神情仿佛比窦娥还要冤枉三分。
老佛爷见了弘昌顶着毒日罚跪,脸色本已不善,此时见了弘昌如此隐忍,脸色越发恼怒,旁边的苏嬷嬷对身边的小太监一使眼色,就听他尖细的嗓音响起:“老佛爷驾到!”
就见门口高的矮的,出来一大帮子,乌鸦鸦呀跪了一片。
老佛爷并不叫起,脸色平静,声音却十分冷漠:“弘昌犯了何事?”
一片寂静,无一人出声,老佛爷提高音量:“没人告诉本宫吗?是不知道?还是藐视本宫?”
此时从房内又转出一老叟,满面沧桑,须发浩白,颤颤巍巍跪下:“老奴徐元梦接驾来迟,老佛爷赎罪。”
老佛爷似乎还买这位徐元梦的面子,答应一声:“老师傅请起,赐坐!”
徐元梦哪里敢坐,向地下一人说道:“何绰,怎么回事?”
就见一人爬行几步,叩头而答:“回。。。回老佛爷话,昨天,弘昌阿哥打骂兄弟,犯了规矩,还不服教诲,是以奴才罚他在此思过,谁知弘昌阿哥扬长而去,是以奴才今天才又罚他。请老佛爷明察!”
“打骂兄弟?他打谁骂谁了?既是打架,必有两人以上犯了规矩,为何不见他人罚跪?”
“打了。。。打了。。。”
老佛爷点将:“弘时,你说!”
弘时应声出列回禀:“回老祖宗话,是与八叔家的弘旺,十四叔家的弘春打架。”
“他们为什么打架?”
“老祖宗赎罪,孙儿惶恐,不敢复述!”弘时这小子果然奸猾,有他老子的计谋。
“老祖宗不怪你,大胆的说给老祖宗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