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节(1 / 2)

皎皎背僵得绷紧,半晌才屈从一般的放松,缩他怀中去。

第148章 西行

万州大营。

顾璋挤在营门口, 远见着打顾字旗的商队鱼贯而入。

堆满车厢的大袋子小麦和水稻, 将车轮压得深深陷入泥地中的红薯,另有诸多肉干和酒精, 连带得山里产的皮货。更骇人的, 乃是最后的十来车,巨大的黑色炮筒从厚油布下露出一点,仿佛要噬人。

顾青山满身风尘, 东张西望,似在寻人。顾璋抬手,用力扬了许久, 终于对上。顾青山翻身下马, 将缰绳交给身边的小子, 哈哈笑着过来。他用力拍着顾璋的肩膀, “大郎,果真成人了。”

顾璋其实有些苦逼,只道, “爹, 我当真无用得很。先生和佳禾先困在高复那处,我竟手足无措——”

顾青山叹口气, “与你有甚相关?你和寿伯一己之力将土豆安置好,已是难得。先生在城中,自有人看护, 也有信出来。现在, 他们跟着北边押运辎重的军队南下了。”

高复月前抵达万州城后面的一处小城, 在那处扎了大营。本龟缩在城中,靠高墙和大炮保护的万州王陡然激进起来,常派人出城滋扰。又因入了冬,城中吃食有限,辎重的压力十分沉重。先生和佳禾若是跟着高复的辎重队伍来,当真危险。毕竟现时打仗,多的是各种断粮道和烧粮草的计策,防不胜防。

父子两个各各忧心,携手去前方,却正遇上了来看炮车的卢士信。他骑在高头大马上,手执马鞭,却好奇地问,“顾家大叔,那车当真同信上说的那般神奇?”

顾璋也跟着好奇起来。万州城的大炮如何威力,马家儿郎最是清楚。这段时间来,他见了一次突袭开跑,也看了被炮弹碎片打中的士兵,当真惨不忍睹得很。血肉之躯碰上钢火,万分之一能赢的机会也无。也是因此,柴文俊建议青州王将大营退出一里地,将城围而不攻,斗的就是谁家的辎重多。毕竟青州军中红薯管够,而万州都城四门紧闭,存粮有限的。

两相对峙中,不少下面的将领还干着缺德事。那红薯虽然吃了气多屁多,但有一样好处却是别的粮食比不上的——将它丢火上烤着,甜香气能飘出一里地远。因此,日日有人研究风向,在上风处架火堆烤红薯,将那气味散入城中。又让大声之人在四门外高喊,只要开了城门来降的,无条件吃饱。

“自然。”顾青山道,“郡守亲点火试验过了,当日马家的太爷也去看了。他听得声如雷霆,又见半片土坡垮塌,当场惊得几乎晕厥过去。”

卢士信倒觉得有些夸张了,“那太爷年纪大了,满身肥肉,怕是当真打雷也怕的。”

顾青山很自信道,“将军若是不信,尽可一试。”

言语间,便见得那些跟着来的工匠将装载炮车的马车推到里面的大营,另有兵士来驱散看热闹的无关人,将那处场地围起来做组装的工场。大约又因炮车名声在外,连柴文俊和柴文茂也亲出来看,催促着赶紧组装完成。若是可能,最好在年前能打出一场漂亮的小胜仗,给营中人定定心神。

卢士信下马,混入装配场子里去,摸着那冷冰冰的大炮筒,不可置信道,“这没人气的玩意,当真那般厉害?”

柴文俊见他一副痴呆的模样,道,“别趴车上,碍人做事了。”

柴文茂不言语,眯着眼看那炮筒,心中却自有计较。幸得当日对顾皎手下留情了,看李恒这番动静,居然同许慎搞出这么厉害的玩意来。现运过来的虽不足十门,可以后呢?那远在河西,日夜不停息的工坊呢?若李恒造得上百门,弄出一个炮车队来,九州谁能奈何得了他?更可怕的是,他手里掌着的那个龙口商行,眼见得垄断了红薯的生意,又和搞土豆的徐家勾连上了。一手粮,一手炮,无异肋间双翼,待得时机一到,便要冲天。

显然,柴文茂能想到的,柴文俊自然也想得到。他凝视着那些长炮筒,看着匠人们熟练地将各样机括装配上去,忧心忡忡。

柴文茂笑一声,道,“你这个郡马,真不好当。”

柴文俊没言语,盯着工匠们忙了许久,待一辆车弄好后,自去王帐汇报议事。

顾璋将顾青山请到自己的帐中,是侍儿早准备好美酒和美食。和着许家的子弟一起,又将卢士信找来,吃了很舒坦的一餐饭食。吃得正热闹的时候,柴文俊和朱襄跑来抓人,只说卢士信被青州王禁了饮酒,乃是犯规。卢士信哪管得了许多,反而哄着郡主和郡马一道。

吃得半宿,纷纷散了。

卢士信醉醺醺的,被朱襄弄到大营后面的一个小溪里,让兵士打了水从头上浇下去。他被冻得清醒,扯着头发大叫,“要作甚?”

柴文俊笑,“还好没喝得迷糊了,不然怎么水浇火烧都醒不来。”

“拖到后面工场去,让他开开眼。”朱襄手叉在腰上,“若还没醒,就再泡会儿。”

“再泡就僵了。”卢士信抖着上岸,全身湿漉漉,衣甲里满是水。也因这般,身上是闻不到酒味了,只别说话。

“马上就让你热起来。”朱襄让侍者送了马来,扯着卢士信上马,利落道,“走!”

卢士信只得翻身上去,跟着去了大营后面的工厂。

四面栅栏,火把高悬,八座炮车立在黑夜里,炮口朝南。

车上两个工兵,车下列了炮手。

朱襄跑马到阵,问朱世杰,“已是装好了?”

朱世杰颔首,“好了。”

卢士信吃惊,“我还以为要明日才能行——”

说着话,便见青州王乘着战车从大营里出来。卢士信立马闭嘴了,若让义父闻见他身上的酒气,只怕会让人将他绑辕门口,剥了衣裳抽鞭子。柴文俊见状直摇头,忧心更甚了。

朱襄轻声,“义兄,这番你可要好好表现,不能让马家人抢了风头。可知?”

自马家归顺青州王后,在勤王上表现得特靠谱拼命。马延亮一马当先,做了前锋,去哪儿都冲在最前头。打万州城,他领的前锋首先遭遇炮击,死伤大半,他自己也头脸全烂了。可治了一两月,戴上头盔,照样又是一条好汉。且因有了炮战的经验,这会子在军中还算有威望。

卢士信很有些看不惯这败军之将,只苦于一直没机会。现朱襄这般说话,他便知自己的机会来了。

朱襄见他听明白自己的话,打马上前,凑到青州王面前说话。青州王看了会子炮车,伸手取了一根火把,便下车点火。先点得最靠边的一辆,是见引线快速燃烧,须臾便没了动静。守在炮车边的工匠很有经验地捂住耳朵和口鼻,兵士们正疑惑的时候,却见那炮车一阵震动冒出白烟,然后是一声响雷,最后是炸裂的声音。夜黑看不见什么,但四面都是泥点子飞溅。

“好!”青州王一声,“去看看前面甚情况。”

朱襄便亲取了火把,飞马前去。须臾又回来,高声道,“父王,便如当日那城楼上的高炮。”

斗大的泥坑,原本做靶子的木牌早散成了碎屑,威力不言自明。

青州王大喜,接连着点燃了剩下的七门炮车。

冬夜里,先是一声雷霆,紧接着是七声,震得大地颤抖。

顾青山撩开帐门,看着不远处天幕上闪过的一阵阵泪光,对顾璋道,“大营不是久呆的地方,你且随意找个借口,去南方。”

顾璋倒是有些疑惑,毕竟男儿存了立业的心,有个这样的机会不容易。

他一迟疑,顾青山便知他的心,道,“你妹夫在河西正缺人,你且去南边做些事。”

以后去投,才算是有投名状的正经谋臣,而非姻亲关系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