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青山转身,“甚事?”
含烟咬唇,轻声道,“老爷买了奴婢,又好吃好喝的养了几年。奴婢对老爷感激不尽,伺候小姐未敢有一分不尽心。老爷可否将契纸交给小姐——”
顾青山皱眉,上上下下看她,只说了一句,“你既是奴婢,便去做奴婢该做的事。如何安置你,是老爷和夫人该考虑的。”
含烟脸发白,行了个礼,表示歉意。
顾青山略顿了顿,虽感觉有些不对劲,但到底没深想,便走了。
含烟愣愣地看了他半晌,直到另一边唤她的名字,她才走开。
杨丫儿上菜完毕,找了湿毛巾擦手。她见含烟垂头丧气的样子,道,“你和老爷说甚?”
含烟咬唇,“咱们陪嫁的时候,老爷没把契纸给小姐的。”
杨丫儿倒是无所谓,反正月钱照样拿。
“对呀,你要做甚?”她好奇地问。
含烟看看不远处觥筹交错的众人,小声道,“我想契纸先在夫人手中,再去和夫人说。”
“说甚?”杨丫儿笑,“说你想通了,看上哪家的小哥哥,想嫁人?”
含烟面红耳赤,“人家和你说心里话,你却嘲笑人。哪个小哥哥,是能让我这般的奴婢看上的?你——”
杨丫儿将湿布巾拿开,道,“这事就不该你去找老爷。老爷是主人家,咱们是奴婢,哪儿有奴婢和主人谈条件的?夫人心善,你去求求她,她开口问老爷要,才是正理。”
含烟听她这般说,心里更苦了,由不得也看了一眼顾皎。她坐在李恒身边,满脸带着笑,眼睛里都闪着光;将军虽然面冷心冷,但偶尔看到她的时候,眼神也会软一软。可视线再一挪,旁边那穿着黑衣衫,戴着金玉冠的世子,她却打了个寒颤。
杨丫儿没听见她的回复,跟着看了一眼。先没在意,后觉得不对,再看一眼,却见含烟紧盯着世子瞧。她皱眉,打了含烟一下,“你在看甚?”
含烟立刻低头,遮掩住自己的目光。
杨丫儿见状不对,将她给拽去一边,厉声道,“含烟,你做了甚?怪不得莫名其妙想着要契纸,你好大的胆子。”
含烟几乎要哭出来,“我没有。”
“那——”
“不小心撞上的。我去郡主那边找碧鸳说事情,结果出门的时候遇上世子了。他,他不是个好人,说话不中听,还——”含烟将眼泪吞下去,“后来又去正院催他们出行,也是世子出来,动手动脚的,还说要问将军要了我。我,我害怕的。”
“为什么不和夫人说?当真害怕?那可是世子!”
含烟抹了一下眼睛,“夫人忙着薯的事情,好几天都和勺儿商量怎么做吃食。她心心念念要将薯卖做军粮,正是要求着世子和郡主的时候,我不敢,是真的怕。”
奴婢不是人,主人家开心了对你好些,不开心了也不斥责,随手便卖了。她们这一批新下人,是夫人出嫁的时候新配的,并不知以前那些去哪儿了。后呆的时间长久,难免听见一些闲话。只说夫人之前的贴身丫头,要不然卖出去了,要不然配给外面跑商的伙计了,通没在近处的。
若是世子当真开口要她,夫人和将军必然不能拒绝。按理说,她本就是被家里卖出来,给人做侍妾的,命基本上定了;可在顾皎身边呆着,好歹算有个主子;当真送出去给贵人了,她还能算得上个人吗?世子这会子见她颜色好,喜欢,要过去且睡几日;若是他走了呢?她如何自处?即便世子将她带走,既无亲故,又无身份,更无钱财,命才真正是捏别人家手里了。她想来想去,着实害怕得睡不着,好几次想找顾皎说话。可转念一想,军粮大事,涉及的银子千千万。她含烟只一个奴婢,撑死了才值几十银子,怎么比?
杨丫儿也是奴婢,见她当真难过,也是懂她的恐惧,拍拍她的手安慰道,“你这几日躲着他,有什么活儿要不叫我,要不叫柳丫儿。咱们找个好机会,给夫人说说。我觉得吧,夫人不是那样人。”
含烟强行将眼泪咽下去,点头道,“我这会,真恨这张脸。”
“别矫情了,若不是这张脸,老爷也不能买了你。你能过上现在的好日子?”杨丫儿将她推开。
含烟没法儿回嘴了,可她心里终究还有些妄想。顾皎对她说的那些出格的话,让她管着院子里的账,看着账本夸奖她写字好,算账快;那时候柳丫儿也在旁边,便会多嘴地着,如果含烟姐姐是个男人,就能做夫人的管事了。
夫人便笑着问,“男人做管事?什么道理?我觉得含烟的本事不比他们差的呀。”
柳丫儿嘟囔着嘴,“可女子做管事,都是结婚后的妇人。”
“那从夫人这边开始,未婚的小姑娘也做得管事,好不好?”
如果是真的,就好了。她自己挣得一分钱,不必担心被父母卖了,也不要害怕没讨好到男人,也不会恐惧随时被送出去,该有多好啊。
第87章 好消息
一次前所未有的丰收, 一个别开生面的野宴, 似乎打开了新局面。
顾青山挽着诸位老友,语重心长道,“此番乱世,四面打仗, 诸多饥荒流民。咱们商会得了红薯, 做青州王的生意乃是其一,若能供给天下诸多诸侯——”
商通九州,岂不是能供养天下?
这般美景,只是畅想一番, 便足够醉死人了。
“若是嫌薯的味道不够好, 还有那种田里的木禾。”顾青山逗引着围绕自己的许多人的情绪, 抛出一个个的诱饵。
孙老爷再不矜持, 亲热道, “顾兄, 你家二少爷,还未定亲吧?”
顾青山立刻应和, “孙兄, 咱们下来细谈, 再细谈。”
商会需要仔细思量细谈定出章程来, 朱家兄妹连同郡马, 也在正院开会。
柴文俊一字一句道, “区区一垧地而已, 居然产了三万斤。若非亲见, 我必是不信的。”
朱世杰道,“可有作假的功夫?”
朱襄摇头,“咱们见着那些庄户割开藤蔓,又见着他们珍而重之地收起来。土地上没有开挖过的痕迹,一切都很新鲜完整。薯当面掏出来,入了竹编的篮子,上了杆称。文俊说的数字还少了,不是三万斤,是三万出头好几千斤。”
“若是提前半个月将许多田里长的挪一块地,如何?”柴文俊提出了一个技术上的可能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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