含烟应了一声,叫上杨丫儿一起出去。
院门开,细碎的脚步声,最终一切又归于安静。
顾皎拔下头上的簪子,将灯芯拨了拨,房间里的光跳得亮了些。这次去催,怕是催不回来的。
果然,没得一刻钟,院门又响起来。杨丫儿在廊下道,“夫人,将军和先生都还没回来,守门的大哥说时间不定。要不,你先睡?”
既然说了要给李恒留灯,怎么可能先睡?
她将簪子丢在妆台上,“我再看完一页书就睡,你们也别留门了,先睡吧。”
顾皎自然是没睡的,她在房间里来回踱步,怎么也得熬半宿。说了留灯,等也要等得有诚意。只越到半夜,房间里越凉,后背也开始打哆嗦了。她去加了些炭火,守着炉子继续看书。
约莫小半个时辰,窗户被敲了几下,海婆在外面问,“夫人,还没睡呢?”
她去开窗,海婆担忧地看着她,道,“我且再去催催吧。”
顾皎想了想,其实外院的男人们去哪儿,内院的女人们根本管不住。催得多了,一是令人厌烦,二可能让男人被嘲笑。不过,她还是点头了,道,“海婆,若是将军还没回来,你也不必等就是了。我只是还不太睡得着——”
海婆点头,拎着灯笼出去了。
府中极安静,偶尔能见厢房中的灯火和人语。路过其中一间的时候,隐约有崔妈妈的笑声。过中间通道的时候,还得央求守门的仆妇开门,给赏钱。
海婆站了会儿,深深叹口气。
新婚次日,杨丫儿抱出来的衾□□干净净,一点痕迹也无。她存着侥幸,想是顾皎吃了李恒一吓,又病重,不能成事。只再等等,但凡男人,哪儿有放着家里妻子不用的呢?特别是李恒还需顾家助力。然,后几日留心观察,两人当真一点关系也无。她虽对顾皎说过,实在不喜可让含烟去伺候。可明媒正娶的妻子还没诞下子女便如此,哪儿说得过去道理?又兼,李恒新婚时候去花楼,彻底留宿不归,完全不给顾家面子。
她诸多想法,明明晓得半夜来寻人不太妥当,却也不得不做了。
她没打扰崔妈妈,径直去前院,门边果然守着那俩守卫。她递过去一个小荷包,道了一声辛苦,“将军和先生,还没回呢?”
守卫连连摆手,“没有,没有。惯常吃酒,都是半夜才回。若是天气不好,便直接宿在花楼中了。”
海婆脸上说不出的失望和屈辱,忍耐着‘哎’了一声,又道谢,慢吞吞往后面走。李恒喜不喜欢顾皎其次,必要得生下个带着顾家印记的少爷或小姐才好。否则,当祸事来临,顾家必然会被立刻放弃。
越想越忧愁,不免脚步踉跄。
一个守卫掂了掂荷包的重量,冲同伴使了个眼色。那同伴等着海婆离开,悄悄跟着后面走,眼见得她回了新房的院子,这才转去了另一边。他翻入另一个院子,站厢房门口,敲了敲窗棱子,叫了声‘崔妈妈’。
半晌,油灯亮起来,崔妈妈推开窗,道,“半夜三更的,找什么找?”
守卫显然是怕她的,小声道,“刚夫人的那个婆子来了,今儿晚上都找两回了呢。这回还给了赏钱,够咱们喝半月酒了。”
“延之还没回呢?”
“没呢。”
“先生呢?”
守卫不太敢回答。
崔妈妈压着嗓子吼,“是不是先生回来了?”
显然是的。
“那将军呢?”
守卫还是不敢回答。
“是不是又跑寝间去了?”
显然是的。
崔妈妈火冒三丈,她道,“夫人找将军,连着将军跑去寝间的事,谁都不许说。要我听见什么人嚼舌根,我就让他没舌头。懂了没?”
守卫连连点头,当然是懂的。
崔妈妈咒骂着,披上大衣裳,提了灯笼,便要去寝间抓人。
守卫殷勤道,“妈妈,我帮你提灯笼。”
“你是干嘛的?你今晚上的任务是守门,不是帮我提灯笼!给我回去站好了,少来多手多脚。”崔妈妈呵斥。
守卫只好喏喏地后退,回了岗位。
原地看守的那位挑眉,“如何?挨骂了吧?”
这守卫只好道,“明儿喝酒去,买多些肉,咱们也打个牙祭。”
夫人果然出身豪富,出手就是大方。
只将军是天上的明月,光用钱,是拴不住的。
下弦月。
天上月明如珠,地上花楼亮如昼。
缠缠绵绵的女声唱着小调,在风中犹如一包蜜糖,待要细听,却又无了。只从花楼半开的窗户里,能见得华美的衣角。
觥筹交错,衣衫鲜亮,投在墙壁上的影子也同发着宝光。
坐主位的自然是李恒,他冰雪玉容,不苟言笑,果如天上明月一般难以亲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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