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洗澡不是简单的事情,即便顾家这样的也没单独的浴室。
因此,海婆指挥两个仆妇抬澡盆进屋的时候,顾皎觉得自己找着以后生活的重心了。她既没武力争霸天下,又搞不来贤内助或者魅惑男人那一套,还不如好好利用脑子里的知识和顾青山给出来的资源,改善改善生活。
吃,人生几大欲里排在首位,便从这个开始好了。
顾皎定下了目标,心安了一半。
心安后,便觉出日子的舒服来。毕竟这边既没有要她命的论文,还可以衣来伸手饭来张口。
“海婆,我整日除了吃便是睡,活得跟猪一般。”她道,“有没有什么志怪杂谈的书,弄过来瞧瞧,也好打发时间。”
海婆道,“小姐不看闲书。”
“不闲的书都十分无趣,没什么好看的。这几日,在吃上总有些不如意。若是有那般专讲吃食的,可弄过来瞧瞧。我也学得说一口好菜,馋的时候便同你讲讲解馋,你以为如何?”
海婆并不和她闲话,收拾东西便要走。
顾皎继续道,“再不然不闲的书也弄来看看吧。你教我学几个字,免得开口文盲,丢了顾家的脸。”
海婆油盐不进,不搭话,出门后顺手将正房下锁。
顾皎叹气,她这猪已经养肥了,顾青山什么时候来杀?
顾青山没让她等得太久,第五日傍晚领着一个美妇人推开了院门。
当时,顾皎正百无聊奈地看小丫头在廊下上灯,灯纸上贴着十分刺眼的大红喜字。
她已经等得不耐烦,见了人影还有些不敢相信。待到确认是顾青山本人,立刻起身,主动冲他笑了一个。
哟,来杀猪了呀?那嫁妆什么的,是不是也该好好谈谈了?
顾青山见她笑,明显呆了一下。他身后的美妇则怔怔地看她半晌,双目垂泪。
“老爷和夫人来看小姐,这边人多气闷,你们赶紧收拾东西出去。”海婆见状,立刻招呼小丫头,“灯啊纸的,都放下。前后门守好了,猫儿狗儿都别让进来。这会儿人多,四处杂乱,若是有不认识乱闯的,马上去找几个小子来帮忙,别闷头不吭声。晓得不?”
小丫头们应了一声,迫不及待地飞跑出去,跟躲灾一般。
顾皎小快步出卧室,开正房的门,有些热情道,“可把你们等来了。”
不说美妇人和海婆不适应她的态度,连顾青山也有点摸不准。
“快进来呀,外面站着多冷呢。”她随口道,“海婆,赶紧弄点热茶水来。”
不知她那句话或那个动作,触动了妇人的心事,眼泪流得更加凶猛。海婆欲要上前安慰,顾青山却道,“阿海,先别管茶水。寿伯捧了几个箱子在门口候着,你去都搬进来。”
海婆应了一声,去外面接东西。
果然是大老板的话更管用些。
顾青山吩咐完海婆,再看顾皎,顾皎又冲他笑了一下。他伸手牵着美妇人,小心翼翼入了厅堂。顾皎见美妇人体弱气虚,给她坐的椅子多加了一块软垫子。大约是这举动对了顾青山的路,他和气了许多。
“姑娘,咱们先坐下,再细说。”
顾皎便在下手寻了张椅子坐,认真看着他。
顾青山早没了那日的锐气,满面愁苦,两鬓居然多了些斑白。他安抚着妻子,俨然好丈夫的样子。那美妇努力克制情绪,半晌终于止住了泪,抱歉地看向顾皎,“对不住,我失态了。”
“没关系。”她摇着双手,“人都有遇上难事的时候。其实这几晚上,我也在被窝里哭。”
妇人更内疚了,有些无地自容。
顾青山叹了口气,也是无言。
场面略尴尬,正合了顾皎的意。她想明白了,既然暂时无力改变现状,那能讨多少好处便讨多少。用强的肯定不行,必得先让人理亏内疚才好。
顾青山张了几次口,不知从何讲起,正巧海婆捧了两个尺长的箱子进来。顾皎看了一眼,上好的木头,散发着很贵的光泽,里面装的肯定是好货。
海婆要退出去,顾青山道,“阿海留下来,一起听听。”
海婆喏了一声,并不关大门,直接站到顾皎身后去。
不关门好,可随时见院中动静,不操心被偷听了去。
顾青山看着顾皎,半晌道,“姑娘如何称呼?”
“顾皎。”
妇人呜咽一声,用袖子挡着脸哭。
顾皎认真道,“行不改名,坐不改姓。我是中秋节生的,那晚上月亮又白又亮又圆。爹说是个好日子,想我下半辈子如满月一般圆满,所以给了个皎字。这几日我思虑再三,并不想提及姓名来历。反正你们只要一个代嫁女儿,咱们好好合作就行。可后来又觉得不行,既然都要合作了,不如开诚布公。名字这样的,瞒也瞒不住。”
顾青山颔首,“是我小人之心了。”
“别这么说,以后我还得叫你一声爹。”顾皎反正也躺平任宰了,便没了顾忌,很自在地给自己换了个爹。
顾青山嘴角抽了抽,没搭她的话,让海婆开箱子。盖子掀翻,一箱里面整整齐齐放着顾皎的衣物,浅色的羊毛大衣,轻暖的羊绒衫。另一箱却是金银珍珠,被灯光照得宝气氤氲,华美异常。
顾皎想要暖和衣服,更想要钱自保,但还真没见过这般简单粗暴的阵仗,有点傻眼。
“爹,你要干啥?”
毫无芥蒂的一声爹,喊的人胆颤。
顾青山略清了清嗓子,叹口气道,“实在惭愧。这两口一箱子,一个本要威逼于你,一个则是利诱。”
威逼利诱,天下最容易令人屈服的手段。利诱好说,但只一箱子衣服,如何能威逼?
顾青山仿佛看透了她的疑惑,解释道,“这般好的羊毛和羊绒,这么精细的纺织技术,只有塞北大荒之地的金帐国才得。三十年前,先皇下了锁关口的令,连宫中的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