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荆襄回答得十分坦然,她能理解宋玉和的心情,所以也是知无不言的,“玉珠那一日,很伤心,她并没有和我说什么,但我看得出来,她很失落,不知道要不要委曲求全。”
“是玉珠误会了,祁瑜并没有纳妾的打算,昨日玉洪险些要去祁家大闹一场,但看见祁瑜那副模样,最后也没忍心。”宋玉和揉了揉眉心,他看见荆襄是在很耐心的听他说话,心里竟然生出一种感动,他苦笑了一下,“我是不是说的太多了?”
他习惯了,习惯了府上大事小情都和荆襄商量,刚刚那一刻差点忘记荆襄和宋家没关系了。
“如果玉珠真是任性出走,只要放话说祁瑜病了,玉珠就会自己回来的,毕竟再闹脾气也不会忍心置夫君于不顾的,可若是身陷囹圄……”这是最坏的情况,荆襄不好再说,“玉珠也定有逢凶化吉的福气。”
“多谢,你说的有理。”宋玉和道,“连孝……这几天很是乖巧,功课也背的很熟,下一次,让他背给你听。”
荆襄点点头。
“你……你可以回去看看连孝,你是他母亲,他离不开你。”
“嗯”
宋玉和停顿了好一会儿,又道,“近来圣上龙体欠安,朝中事务无暇处理,那些琐碎杂事便落到了父亲身上,父亲本就因我们的事……和玉珠的事焦头烂额,如今也是兼顾不上了,重担子都落在了母亲身上,你若有空,也回去陪母亲说说话吧,她一直待你如自己的女儿。”
他的要求不可谓不过分,明明夫妻情分已尽了,总拿自己杂事来叨扰荆襄又算是怎么回事呢,但荆襄脸上并没有露出不耐的神色,只是一如往昔,淡淡的扯了扯嘴唇。
宋玉和回了家,又去陪王氏说了一会儿话,王氏先是痛骂祁瑜一番,骂过祁瑜又扯出一块手帕抹眼泪,一边抹泪一边骂玉珠,骂过之后又是自责,怎么就没有把玉珠教好,让她有了今日的任性妄为?
“母亲放心,二弟这些年四处结交天下英豪,他定有办法找到玉珠的下落,只是需要些时日,母亲切勿急坏了身子。”
“我这颗心就是定不下来。”王氏哭着道,“如今襄儿也不在了,玉珠也不知去向,国师更是在朝堂上处处和你父亲作对,老天这是要亡了我们宋家么?”
“父亲不论如何都是国师的岳父,他怎能……”宋玉和虽然不入朝堂,但朝堂的事也有所耳闻,那国师回京本就是打着替圣上网罗仙药的名义,但后来不知怎的,竟然管起了朝堂之事,他一个隐居仙外的童颜老翁,懂什么朝堂?懂什么政事?但偏偏圣上一心求仙问药,竟然对国师言听计从,短短数月,国师在朝中势力已经不容小觑,但宋辉和国师政见不合,简直到了水火不容的程度,国师他根本不看岳父的面子,在朝堂上驳斥宋辉时毫不客气,宋玉和简直不知道国师究竟要做什么。“要不要叫玉彤回来……”
玉彤虽是庶出,和他们这一脉不是一心,但眼下时局毕竟关系到宋辉和宋家的未来,玉彤身为宋家儿女理应劝劝国师。
“叫她回来又有什么用。”王氏叹口气,“林姨娘病成那副样子,玉彤也不回来,只派人送来几幅劳什子仙药,那个孩子,没心的。”
林姨娘也是这几天病了的,那病来势汹汹,吃了几服药也不见好,王氏这时候也懒怠和林姨娘计较,甚至还央求宋辉解了林姨娘的禁足,但这也是于事无补,大夫说林姨娘这是郁结多年的心病,加上被寒气侵扰,这病一发不可收拾。
宋玉和道,“再派人去请一次二妹妹吧,这也算是我们仁至义尽了。”
***
宋家派去国师府的人并未见到玉彤,因为玉彤已经十日没有出来见人了。
不是她不想见,而是她被国师关了禁闭。
宋玉彤也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错,只是有一日她又想和国师献殷勤,但却在国师门外听到了女人的声音,她驻足听了一会儿,只听到里面是女孩子的呜咽声,她吓得浑身发抖,脚步情不自禁的往后撤,一个踉跄,手上端的燕窝碎了,人也摔在了地上,陶瓷渣嵌进肉里,手上一片献血。
这时候门开了,国师站在她面前,满脸怒容,她吓得大气不敢喘,因为她从来没想过发怒的国师会这般可怕,她竟然吓得跪下了。
这辈子也没主动跪过几个人,她没想到她竟然会因为一点小事给自己的丈夫下跪,但这并没削减国师的怒意,他上前狠狠地踹了宋玉彤一脚,然后便下令把她关了起来,就关在自己的书房的密道里。
她嫁过来这么长时间,都没得到允许进入国师的书房,想不到好不容易进来了,却是被关在了暗无天日的地方,她这次是真的怕了,怕的浑身发抖,神志大乱,在漆黑的地牢里大喊大叫,喊累了便抱膝蹲下,哭得楚楚可怜,哀叹自己不幸的命运,可谁知道在这个时候,有只手压在了她的肩膀上。
她以为闹了鬼,一回头却看见了一双乌黑发亮的眼睛,她把墙上的烛火拿起,去照那趴在地上的人,虽然那人嘴巴被捂住了,身上也满是污泥,但她怎么都能认出她的脸。
“是你!?”
☆、第104章
宋玉珠手脚都被缚住了,因为绑的太结实,所以手脚的血脉难以流通,已经麻木的没有知觉,她浑身都是污泥,在地上不停地蠕动身躯,而像小蛇一样蠕动的身躯下是一小滩血,寻觅那献血的来源,伤口正在额头,宋玉彤把烛火照的近一些,发现那伤口黑乎乎的,依然在往外流血,宋玉珠眼睛缓慢的眨着,似乎是在努力看清她,可怜巴巴的,嘴巴被破布堵住,但还在妄想发出呜呜的声音,似乎是在求救。
宋玉彤吓得一抖,差点跌坐在地,她颤巍巍的取出塞在宋玉珠嘴巴里的破布,但宋玉珠已经没有力气说什么了,只是嘴巴机械式的一张一合,宋玉彤看懂了,她是在说:救我。
救你?那怎么可能。
宋玉彤的脑海一下子浮现了这句话。
她恨了宋玉珠快二十年,从出生、从有记忆开始、从知道了“玉珠”这个名字开始,她就憎恨她,日日夜夜盼着对方从自己的眼前消失,她看着宋玉彤虚弱挣扎的样子,暗暗的想:她肯定撑不过十个时辰了,如果不救她,她一定会死的,这样就如她所愿了。
于是,她站起来,走到离宋玉珠较远的墙角蹲了下来,抱着膝盖,静静地等待,她在等着这个憎恶之人生命的流逝。
可是没过多久,密室的走道就有了光亮,接着有个人走进来,是马忠。
宋玉彤一下子抓住了马忠衣服的下摆,“马忠!我错了!你和国师说一说,我真的知道错了,我再也不偷听国师说话了,我发誓,以后我绝不来国师院里,不,我以后一定在自己院里,我真的知道错了!”
马忠看见宋玉彤愣了一下,似乎完全没想到宋玉彤也会出现在这里,明白过来时无奈的摇摇头,想不到国师这人当真没有半分怜香惜玉之心,把宋玉珠折磨的半死不活也就罢了,连自己的结发妻子也不放过,这个人啊,活了大一把年纪,脑子里除了复国,当真是没有别的念头了。
他蹲下里,拂开宋玉彤的手,反而是跑到宋玉珠的面前,探宋玉珠的鼻息。
然后,他扭过脸,对和他一起来的人说,“再这么下去,可就活不了了,还能撑到南山吗?”
那人道,“请个郎中看看?”
“只能如此了。”
说完,两个人便把宋玉珠抬走了,这暗无天日的密室又只剩下了宋玉彤一个人,她又累又饿又怕,巨大的恐惧让她近乎疯狂,这个时候她忽然想起了侯府的暖床,寂静的密室忽然爆发了一声哀嚎。
也不知道哭了多久,忽然,密室的门又打开了,还是马忠。
他对宋玉彤略一行礼。
“夫人,有请。”
***
这几日的寒风格外刺骨,没事做的人通常都猫在屋子里,能不出门接触空气就不出门,就连下人们也不例外,这几日啊,千万不要叫他们做什么事情,无事可做就是最大的恩典,在这种日子给人恩典的主子就是好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