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他没有太多真正属于自己的兵,如今在屏城又尚未站稳脚跟,募兵之事全靠公仲廉在宜阳援手。
所以目前绝不能与公仲廉生了芥蒂,更不能在宜阳兵中留下“兔死狗烹”的恶主名声,否则下一次有所需时,李恪昭便再无兵可用。
岁行云扶额闭目,慢慢将心中火气平复下去。
李恪昭太不容易了,每一步都走得孤独而艰难。
若此时她坚持要严厉军法,对他的大局有害无益,她不能拖他后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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休整数日,司金枝、叶明秀、花福喜与曹秋留守善后,等待王都指派新的官员与守城将领前来接手积玉镇一应事务,而李恪昭带岁行云与卫朔望前往遂锦接受缙王封赏。
三人皆无凯旋的喜悦之情,一路各怀心事地沉默。
直到抵达遂锦,进了李恪昭的府中安顿,卫朔望才打破沉默,提出了自己琢磨一路的腹案。
“公子,咱们得有自己的兵,常备兵,”他道,“从前我与叶冉就聊过,蔡国之所以横行多年,无非就是依仗着卓啸手中那支号称百万的常备兵。”
当世各国常备兵都很稀少,通常只是守护王都及戍守边境重要城池,顶天就几十万。若有必要对外开战,需得临时募农籍入伍,加以训练后再行出征;待打完仗带回原籍,论功行赏后大军便解散,各自归家继续务农。
就连宜阳君借来的那几千私兵也无外乎如此。
“我让叶冉在屏城筹建军府,正是为此事,”李恪昭抿了抿唇,“但目前有个困境,尚未寻出解决之法。”
他虽奉王命主持屏城军政事务,但目前屏城只算是他食邑,并非他的封地,屏城的税收大半是要上缴国库的,他自己能留的那部分,养超过五万的常备兵都难。
就不说他一个不受爱重的公子了,事实上当世各国都不敢大规模拥有常备兵。
并非君王们愚蠢驽钝看不到常备兵的好处,而是“养兵千日,用兵一时”的成本实在太重。
兵籍者平素只能一心训练、不事生产,却是要吃饭要领饷银的。
当初卓啸之所以能养得起号称百万之众的常备兵,一来是其封地广袤且沃,家底丰厚;二来也是蔡王鼎力扶持,每年倾尽国库大半予他贴补军资之故。
早几年缙王也曾有心效仿蔡国此举,但自卓啸弑君窃国后,有了蔡王血淋淋的教训在前,缙王哪里还敢养虎为患。
积玉镇一战更印证了李恪昭早前的担忧,有一支属于自己的常备兵实在太重要,可若不能解决长期而庞大的军资耗费问题,他便很难拥有自己的兵。
这个怪圈般的死结困扰他多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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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吃过午饭后,李恪昭与岁行云相携回到主院时,岁行云灵光一闪,歪头笑望李恪昭。
“早前悦姐不是说,自大前年许多世家放奴出府后,有许多无地流民涌向屏城,其中大多数因无一技之长而谋不到生计,恐又要走上自卖自身的回头路?若叶大哥以军尉府名义征召无地流民入军籍,由军府出钱买地,他们只需在春耕与秋收时务农,别的时候就专心练兵,如此自给自足,军资问题不就迎刃而解了?”
无地流民能有个正经去处,自是乐意的;而这些流民有了军府管束,政务官员也不必担忧他们因饥寒而生乱象;军府方面又同时解决了募兵及养兵的军资来源。
一举三得,皆大欢喜啊!
李恪昭沉吟片刻,觉她此言有些道理,便颔首道:“待回屏城与叶冉谈谈,或许可行。”
说完便牵起岁行云的手往寝房去。“咱俩有笔帐得算。”
“什么?”岁行云愣了愣。
李恪昭冷冷勾唇:“去积玉镇前,你答应过我什么?”
“困,我好困,睡醒再议吧,哈哈哈。我去睡厢房?”岁行云顿觉不妙,转身就想跑,却被拦腰抱住了。
李恪昭言简意赅:“不。”
“那你去睡厢房!”岁行云道。
李恪昭嗤之以鼻:“想的美。”
岁行云忙不迭单薄勾住身旁的树干:“讲讲道理。战场之事瞬息万变的!那种形势下卫朔望不方便下达强攻令,话是由我说出来的,若我只顾号令大家去送死,自己却躲在大营里,你觉得那合适吗?!”
“嗯,不合适。”
“看吧,道理你都懂的,”岁行云暗暗松了口气,挤出讨好笑脸,“而且我没有受伤,也算没有完全食言,对吧?”
李恪昭斜睨她勾住树干的那只手:“手伸过来。”
“做什么?”岁行云神色狐疑,却还是依言将那手伸到他面前。
顺着他的目光,岁行云定睛一看,食指指腹新添了两道细浅划痕,约莫是方才在树干上擦伤的。
“喏,受伤了,”李恪昭眉梢淡挑,严肃道,“三天。”
岁行云哭笑不得:“到底谁是谁的讨债鬼?”
李恪昭不语,眼底噙着笑,将她拦腰抱起。
岁行云并未认真挣扎,只是以小指勾着他的衣襟边沿,诚实地道出了自己的顾虑:“我……还没来得及去学。等我学会了再补给你一个美妙尽兴的洞房花烛,咱们不是早就讲好的嘛?”
李恪昭垂眸笑望她一眼,边走边道:“我学过了,这就教你。”
言传不如身教,他今日一定尽责做好她的“启蒙恩师”。
第60章
李恪昭并未直接将岁行云抱进寝房, 而是先去了沐房。
沐房外间的红漆描金衣架上,有专供缙王室的正红烟霞锦所裁之嫁衣,内有着小喜娘服的几位侍女等候多时。
岁行云无声笑笑,恍惚间已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