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医查伤诊脉,方婉就在床后的纱帐里头等着,接着叫人煎药,灌药等,直到早上,那烧才算退了些下去,萧重睡的才安稳了一点。
太医院院判章大人隔着纱帘对方婉道:“王爷这一回热度退了些,不过还可能会起热度,反复再三,这其实也是该有的表现,王妃要着人注意着,王爷要多喝一点水,用清淡些,不过这是外伤,倒也不能如平日里生病一般净饿。还要有点力气才好的快。”
方婉又问了两句,便叫人伺候太医们下去歇着了,她想了想,吩咐绿梅:“你叫人去百花胡同,请苏太太暂且来这里帮一帮我,家里的事不多,十天半个月想来伯娘们和太太都能周全的。”
方杜氏是管惯了事的,新进门儿的二伯娘也是个精干伶俐人,要说后宅的事,她们办起来不要紧,稍微麻烦一点儿的就是百花胡同从房子到人都是景王府的,所以才事事交给苏太太管,对内对外也便宜些。
方婉新进景王府,这会儿又要守着萧重,暂时不能也没那个心思理会内务,只能维持原本的运转,但她不属于原本的运转体系,所以她把苏太太带进来。
庄嬷嬷是在昨日景王殿下发起了烧,这边开始煎药了才赶过来的,她说是在前头伺候公主和王妃们招待客人,打点细务,方婉也没多问,就留下她在屋里伺候。
王府的细务,现在自然还得靠她。
银杏和丁香照着景王妃的吩咐昨日上半夜留下值守,没想到王爷发起烧来,闹了一夜,她们就没有换班,也跟着忙到了天色都发白了,里头消停了,御医老爷们回甘草院歇着了,她们才把事情交代给来替她们的茉莉和海棠。
她们往后头走,刚走了两步,听到里头庄嬷嬷劝方婉歇着:“王妃累了这么一夜了,这会儿王爷稍安,王妃也该歇一歇,保重才是,王妃的屋子是早就收拾下来的,一应都是现成的。”
银杏的脚步就慢了两分,听到王妃的声音其实已经不太清楚了,王妃累了,说话也小声,但还是坚持:“就在这次间给我收拾一下,我就在这里歇歇罢了。”
银杏很想听到后头的话,她多少知道一点儿庄嬷嬷的心思,所以更想知道王妃的应对,她是一开始就顾及颜面,被庄嬷嬷拿下,还是能稍微撑一阵子。
银杏觉得,既然王爷喜欢王妃,这情分就跟普通赐婚不一样,王妃出身再差,在这上头底气应该要足一点才对。
可惜走的再慢都听不到了。
在里头屋里,庄嬷嬷又道:“这里人多,进进出出的,只怕王妃歇不好,知道王妃是挂念王爷,不过王妃若是歇的好,才越发好看顾王爷些,就是王爷见了,心里头只怕也好些。”
方婉在温郡王府的时候,是受宠的侧妃,她的小院春晓,里里外外六七十号人,从来没有人敢驳她的回,敢驳回的,方婉向来认为是来打擂台的,其中包括名正言顺和她打擂台的温郡王妃跟前的人,还有新进府,得了两回传召,就蹬鼻子上眼,觉得自己快要入主春晓院的人。
毕竟进了温郡王府,只要长了耳朵的都知道温郡王侍妾众多,后宅新人辈出,但春晓院十数年如一日屹立不倒,不管来了多少人,一浪接一浪的打过,春晓院还是春晓院,温郡王去的最多,赏赐最多,最有脸面。
方婉听这嬷嬷驳回之后,露出一点奇怪的表情,好像是不太适应,然后她问:“我去歇着了,谁伺候王爷呢?”
庄嬷嬷笑道:“早前太妃娘娘赏了王爷两个姑娘,正是为着伺候王爷的。”
方婉不意外有这样的人在王府,萧重今年都十九了,袁太妃不给他人才是怪事,方婉意外的是,这个庄嬷嬷能进景王府管事,不该是个蠢的啊?
她为什么就会做出这样的蠢事来?
然后方婉看到依然睡着的萧重来,她就想通这个庄嬷嬷的盘算了。
她是打着主意,趁着萧重现在不能管事,趁着方婉因为萧重遇刺慌乱,趁着方婉现在刚进府来一切事情都不清楚,一应人都不认得,把方婉压下去。
这样一想,就不算很蠢了,因为这个时候,确实是新王妃最弱势的时候,回了头,不管是她站稳了一点儿,甚至是熟悉了一点儿,或者是景王殿下替她撑腰了,都不如现在好办。
天下当然有奴大欺主的事,主子占了天然高度,并不能就一帆风顺,奴才也有奴才的办法,不过因为地位不对等,奴才想要压住主子,肯定比主子压住奴才要难的多,方婉被她小看,当然是因为她出身的问题,若是个娘家势大的王妃,庄嬷嬷或许还要谨慎的多看看风向,多看看王妃的脾性。
可方婉如今在她眼里,是个连王府规矩都弄不清楚的人,而且只会哭。
方婉心思何等灵透,单看庄嬷嬷敢来试探她的眉眼高低,不仅明白了她的心思,甚至连她凭什么能起这样的心思也都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看起来庄嬷嬷先前人虽然不在这里,这屋里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是知道的。把的很紧。
方婉想到这些,用不了多久,那庄嬷嬷还站的挺直的等她回答呢,她便语气平平的说:“来人,庄嬷嬷伺候王爷不力,提出去外头赏十板子,银杏赏五板子。”
方婉这话一出,整个屋子里的人,包括她从自己家里带来的那四个,都僵住了。
最快反应过来的是绿梅,她赶紧上前来请庄嬷嬷:“嬷嬷,我们新来,不知道王府规矩,这领板子,是谁管着?哪里打,还请嬷嬷指点。”
庄嬷嬷这才反应过来:“王妃……”
才说了两个字,方婉眼睛都不抬,道:“庄嬷嬷再加十板子。”
庄嬷嬷紧紧的闭住了嘴。
打板子是太监的活计,景王府的太监总管赵培因不能进后宅起居的屋里伺候,此时就在王府正房院子的倒座房里候着,王妃的吩咐当然立刻就报到了赵培这里,那太监低眉哈腰,带着一点儿苦相的道:“赵爷爷,这事儿您看怎么着办,王妃新进府就……”
赵培没等他说完,一脚把他踹出多远:“说个屁,赶紧着拿对牌领板子,王妃要打,那就得打,哪有你这奴才说话的!”
一看这混账就是想劝他出头去说情,蠢的都不知道怎么死的,这位王妃出身那么差,谁还不知道人家是真有宠才做的了这个王妃的,有王爷撑腰,谁不能打?打谁都白打!
板子打完,庄嬷嬷和银杏都被拖回来谢恩,绿梅掀起帘子让方婉看了一眼,方婉便点了点头:“下去吧。”
帘子就被放下来了。
第80章 第七十九章
第七十九章
新王妃一顿板子,敲了两个人,整个王府立刻就从群魔乱舞式的狂欢中凝固了,都悄悄转成了观望了。
不管新王妃是真缺心眼、愣头青、二百五、不懂事还是不要名声,不怕议论,板子是在那里搁着的,说打就能打,任是你底下人说的天花乱坠,有无数的理由,终究强不过板子去。
从宫里到各府上,心眼多的奴才从来不少,但强的过板子的奴才却是从来没有见过的,用不用板子,全看主子顾忌什么,而不是奴才有多强,如今这新王妃看起来就没什么顾忌。
进府不到一日,就把府里的大嬷嬷和大丫头给打了。
到处还都悄悄传了起来,说是总管赵公公原也想看看风头,王妃一句话,吓的他半死,麻溜的就传板子来了,一句话都没敢多说。
住在王府东南角的半月林的武姑娘和宋姑娘,是前两年袁太妃亲自挑的人送进来的,当然不是什么官员之女,也是在内务府里挑的几代伺候皇室的家生子儿之女,且赏过来的时候说的也是送来伺候王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