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太妃便冷笑道:“你是琢磨着镇南王妃比景王妃还能高贵些儿是吧?默不作声,乐的攀的枝儿更高些是不是?我劝你也别想的太美了,你这样儿的能得个景王妃,是谁在后头出力?光凭着重儿喜欢你,一个侧妃就到了头了,横竖是进他的屋,只要成他的人也就够了!”
婆婆训起儿媳妇来,就是准儿媳妇,那也可以十分不客气:“重儿真要过继到那边府上,就为着给镇南王体面,就不能给镇南王府的世子赏这样一个世子妃,你想想清楚!那可不是光因着咱们疼重儿就能凭着他的性子来,那身后,可是一大家子,皇上做主过继了他,婚姻之事,难道还能不问镇南王,镇南王也能任凭皇上扒下他的脸皮在地上踩不成?皇上就是乾坤独断,那也没有这样干的!”
方婉想了一下,袁太妃别的不行,这大族出身,在深宫二十年的履历,让她至少在皇族做事,尤其是皇上办事的手段上颇为了解,这样一想,是很有道理的,萧重真是过继了,父亲就是镇南王了,镇南王或许并不非要他们家亲自挑儿媳妇,皇上赏的也是荣耀,但要身份相当,配得上镇南王才是荣耀,身份差了,那就是打脸了。
皇上大概真的不能这么干。
所以皇上才没有给萧重赐婚。
可是,如果萧重能因此去掉那样的隐患,不再有四年后的那个隐忧魔咒,方婉觉得,也不算得不偿失。
方婉心中难得的有点忧郁,但她这个时候还是低下头,轻声说:“我相信景王殿下。”
不管心里到底怎么想,这个时候,她还是只能这样说。
何况,最坏的情况不过是她不能嫁给萧重,甚至是再逼做一次侧妃,可理智的想一想,萧重能活的长久,就不算不值得。
方婉觉得,她真心是这样想的,在这世上,没有谁是不需要让步的,就是皇上,在各种事务上都得常常妥协呢,可不知道为什么,她这样一想,就觉得手心里痒痒,想要把萧重可能的那位正妃给捏死。
或许萧重心里也隐隐约约有点明白,他是皇帝养大的,皇帝的手腕手段,他当然熟悉,知道几分,现在被袁太妃点出来,就更清晰了,根本连自己都骗不过,方婉看他神情就知道了。
萧重道:“此事我自然会去与皇兄说,母亲也不必再说了,且我看,皇兄未必就属意我去,要是定了,也就该下旨了,哪里还容的我们在这里议论。”
萧重拂袖而去。
方婉知道他不甘心,何况那一日,自己那么理智的与他分析了利弊,甚至还主动前往镇南王府,公平正直的完全没考虑过自己,她觉得,萧重是有点生她的气的。
虽然这气生的有点不合逻辑,但萧重确实有点,今日被袁太妃点了出来,萧重就有点掩不住了。
方婉叹口气,萧重清醒的知道皇兄不是普通的兄长,这是他痛苦的根源。皇上再宠爱他,一旦遇到这样的事,即便并没有成为现实,仅仅只是未雨绸缪,皇上也要做这样的安排。
这还是因为宠爱他,想要保全他,换成其他的人,皇上还未必会费心做这样的安排。
方婉见萧重走了,对袁太妃道:“我还要给太妃娘娘提个醒儿,今日太后娘娘给袁大姑娘保了一个媒。”
袁太妃皱眉:“什么意思?”
方婉一脸忧郁,好一会儿才说:“只怕是不知道什么地方露了马脚。”
袁太妃是有心病的人,此时一听,心中发紧,脸色顿时煞白,身子一晃,差点就要倒下去了。
方婉站着没动,她跟前的宫女赶紧上前扶着她,袁太妃手一抬,把她挣开来,干脆的把她打发了下去。
这宫里的事,太后刚才也没避人,且袁夫人也迟早会来回袁太妃,方婉索性就把那事儿细细的跟袁太妃说了,然后道:“各家婚姻之事,皇上向来是不管的,这一回却这样儿,且单是这样一件事也就罢了,还有镇南王府出继这事,我就猜,皇上大约是知道了什么罢。”
皇上拿袁家开刀,知道了什么,袁太妃就有点心知肚明了,脸色不由的更白了一分。
看袁太妃一脸六神无主的样子,方婉念及她终究是萧重的母亲,还是劝了道:“我觉得,如今这样儿,皇上必定是恼了的,咱们此时也不宜有些什么动静,雷霆雨露皆是君恩,不管皇上要怎么着,咱们还得安静受着才好,只怕要先熬个三五年再看了。”
方婉说的自然有道理,可是三五年只怕连储位都定了,袁太妃心中纷乱无比,又是害怕,又是不安,又是不甘心,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方婉仁至义尽,也不再多说,出宫去了,她自己心中其实也觉得很累的,不过这一次,她下意识的没有再去景王府散心。
萧重这两日也没来找她。
第三日上头,方婉正在自己的院子里剪一盆盛开的菊花,百花胡同的大门口一阵热闹,五城兵马司肃清街道,有宫里内相在簇拥之下骑着高头大马而来,传太后慈谕,三等威武将军方书余长女方氏赐为景王妃。
第70章 第六十九章
第六十九章
方婉被这个消息震的有点懵起来,皇上这又是什么意思?
她很少这样懵,因为上一世的经验,她觉得皇上并不是把帝王心术用到极致的人,大部分时候,皇上治下,还是中规中矩,四平八稳的。
不过她也从来不会因此小看这位帝王。
这一个赐婚,实在太出乎方婉的预料了,她相信萧重当然有努力争取过,可皇上应该不会就因此便立刻答应下来。
还是那句话,皇上终究是一位帝王,不是寻常的兄长和父亲。
方婉随父亲接了旨,还在那一脸懵呢,等在旁边小花厅的方家众人和周围的下人们都笑逐颜开起来,方书余看起来好像要对方婉教导几句为妇之道,叫郑氏拉了拉衣角,轻声道:“姑娘处事见人最周全的,且这如今是景王妃了,自有太后娘娘教导,老爷还有什么好说的。”
亲王妃为正一品,就算还没成亲封浩,也得当正一品来待了,方书余才一个四品空爵,还是沾的姑娘的光,这会儿叫郑氏一说,还真得觉得不好说的,只对方婉道:“爹爹知道你最懂事,就不用爹爹多说了。”
人这么多,方婉知道,这个时候不是想那些的时候,她收起了那一脸懵,又换上了温婉的微笑。
她回了自己的院子,底下人一起一起的进来磕头贺喜,因为这事儿确实来的突然,方家自然没来得及预备东西,还有这里还有苏太太这样精明能干的人,也不知道这么一小会儿,就去哪里抬了一箩筐新钱来,搁在方婉屋子廊下赏底下人,一头又搬出来红布等,整个院子披红挂彩,底下人都赏一条红汗巾子。又立叫开了单子,叫采买的人出去买一应要用的东西。
回头还跟方杜氏商议道:“今日旨意下了,四姑娘明日就要去谢恩,接着只怕能巴结得上的各处人家都要上门贺喜了,各处屋里的花和摆设都得换了喜庆的摆,来的人家回礼要预备好,就是人家的底下人进了门儿,也是要得咱们的喜气的,每个小子丫头赏五百钱,有头脸的大丫头和嬷嬷媳妇子,少不得要赏一两银子,宁可大方些,免得叫人笑话,且四姑娘这样的大福气,也是京城里头一份儿,越发要喜庆热闹才好。”
方杜氏还是懂这个意思的,就是单听这个话,不知道多少银子要出去了,有点心惊胆战,一时来不及算,只得先笑道:“苏太太说的很是。”
苏太太接着道:“还有席面是要预备的,咱们这里地方小,厨房里把来人的茶、热水,点心,茶果能伺候好了就算是巴结了,席面不如去与一品楼说一声,叫他们预备八珍席,每日里只管看来人多少去吩咐送来,方便又省事儿,也不至于怠慢了人,没了面子。”
方杜氏更听的连回话的声音都没有了,一品楼的八珍席,水陆八珍为主菜,看菜单酒水不同,一席就要二三十两银子,加上回礼赏钱,各种杂项开支,苏太太一口一个体面,这每日里只怕不要几百两银子的花销?
热闹上十天,就要几千两了。
方家就算是在锦城底蕴深厚,颇有家底,这样连四姑娘出嫁的正经事还没办,单贺喜就要花个几千两银子了,这也有点受不了啊。
这与高门大户人家做亲真是不容易啊,光看着荣耀了,可人家就是出了大头,你在一边配一点儿,都能折腾个精穷。
苏太太见方杜氏这会儿连个答应的声音都没有了,她这样精明的人,当然立刻就明白了方杜氏心里头的想头,心中不由的鄙夷,四姑娘做景王妃,给你们家带来的好处有多少?哥儿姐儿的前程都不一样了,有这样的好处的时候是巴不得要的,要出点儿银子,就舍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