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重就吃这一套,在她肩头蹭了一下,才终于放开了手。
方婉侧脸打量了一下萧重的神色,觉得他是因为自己受到了惊吓,正要出言安慰,萧重已经忿忿然的道:“还总说怕我活不长,你呢?”
方婉都无语了,这一回的事,她确实想不到,暗箭是一回事,可不知道为什么有这暗箭,也挺叫人郁闷的。
萧重仿佛扳回一城一般,居然还有一点儿不大明显的得意,大约也是因为方婉没事吧。
萧重说:“我刚才正在宫里头,得了这信儿,我就恼了,在皇兄跟前就摔了个杯子。你在这京城里别说树敌,就是人都不认得几个,好端端的就遇到这样的事,无非就是有人不愿意你做这个景王妃罢了,我就跟皇兄说了,赶着给我们赐婚,等生米煮成了熟饭,看还能怎么样!”
这就是在撒泼了,方婉想,照萧重这个说法,别说赐婚,就是成了亲,生了孩子,那自己没了,萧重还不续弦了吗?有景王在,就能有景王妃。
萧重这明显就是借题发挥了,不过他赶着要皇上赐婚,这也是给方婉面子,方婉便笑道:“那也好,我面上也好看一点。”
萧重在宫里撒了泼,又在这里撒了娇,好像总算舒服了,这才坐下来,周围伺候的人才都一个个仿佛活回来一般,连忙上来伺候茶水等,萧重说:“我把韩九骂了一顿!”
“九爷真是老实。”方婉笑道:“他就跟你说是他们觉得有些儿不对,安排了车试探,不就完了吗。想必有了这一回,今后也会小心一点了。”
“他哪里敢。”萧重道:“差事出了差错,还能有个说头,若是敢欺瞒主子,那就罪无可赦了,且在你那边,虽是他负责领着人,底下可不止是一个方向的人。”
牵制与制衡,这也是最常见而有效的手段,在各项事务中都是一样的,方婉其实也是个中高手,只是不说出来罢了。
萧重随意的说完,才问方婉:“你怎么看出不对的?”
方婉那真是叫不动声色,真是没有任何人看得出她当时就有疑心了,方婉便笑道:“那丫头哄我说‘五少有事儿要请方四姑娘去景王府见一见,说是有什么回话儿,我们姑娘也不清楚,就吩咐我照着来人说话的样儿回方四姑娘。’”
萧重没觉得这话有什么问题。
方婉笑道:“我还能不知道表妹?任是什么事,她不弄明白了,才不会来传话呢。我一听就觉得那丫头弄鬼,只没想到弄这么大一鬼。”
萧重便释然了,当初康南云斩钉截铁的说方婉绝对是喜欢他的,她说话也跟方婉简直一样:我还能不知道我表姐?
果真她们都是知道的。
这里正说着话呢,邓五公子邓康时求见,萧重冷笑一声:“他倒是来的快。”。他倒也没撵出邓五公子去,还是命带他过来,一见他,还没等邓五公子行礼,萧重就板着脸道:“邓五公子耳目灵便啊。”
这是在说邓五公子窥探景王府呢,方婉出了这样的事,邓五公子就赶着过来,明显是因为知道这是有人假托他的名义骗方婉了,是以匆匆赶过来。
邓五公子连忙解释:“我只是在康姑娘那边儿放了几个人罢了,那边竟被宫禁卫的人查了,我哪里还坐得住,后来才听说竟然是方姑娘,哪里还敢耽搁呢。我已经把那几个人都带来了,交了给门上。”
邓家的公子,这点儿精乖还是有的。
方婉见萧重板着脸吓邓康时,先前没做声,此时邓康时解释了,方婉才笑道:“五少自然是有分寸的,王爷今儿只是恼了。谁叫这事儿来的这么没头没尾的呢,难免心浮气躁了些,五少偏赶上了。可见王爷没拿五少当外人了,你说可是?来来来,五少过来坐,喝杯茶。”
方婉圆滑的好似琉璃珠子似的,邓康时既然已经把人都交给萧重的侍卫审了,她也提也不再提这件事了,只关心的问:“你与我表妹,如今是不是有点难处?”
方四姑娘别的也罢了,要说温柔和婉,说话和气,见人一说一个笑,大部分好脾气的姑娘也都做得到,可方四姑娘这好像什么事都知道,什么事都瞒不过她,甚至是有些她说出来,人家都还不能明白的种种,就叫人想不通了。
连邓五公子都忍不住问了一句:“方姑娘怎么知道的?”邓五公子了如指掌,他知道方婉这些日子因阮家的事,都没去跟康南云闲话呢。
方婉温柔一笑:“我自然是听人说的。”
邓五公子说:“我们家的事……也有点难说,总要慢慢设法才好。”
方婉点点头:“是令祖母吧?”
邓五公子又忍不住脱口而出:“方姑娘怎么知道的?”
说的萧重都笑了,颇有点与荣有焉,虽然其实他也不知道方婉是怎么知道的。
邓家那位老太太,实在很一言难尽,方婉当年很知道她的事迹,邓家一半以上的事端,都是跟邓老太太有关系,邓五公子的婚事,那位老太太不来插一脚那就有鬼了。
方婉点了点头:“这事我去办吧。”
“您……”邓五公子一时间都不由自主的用上了敬称。方婉笑道:“正好有今日这事,就顺便借来用一用罢。五少只管放心,那不也是我的表妹吗?”
萧重觉得,方婉这天外飞仙的招数又来了,这件事和他们的亲事有什么关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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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婉在景王府耽到了近晚才回百花胡同,方婉也不急着回自己屋里去,反先去康南云院子里。
康南云看起来没有任何异样,她与方婉一样,平日里在屋里,少用簪环,只挽着头发,用一只云头玉簪子,桌子上一只晶莹剔透的水晶盆,里头一盆刚摘下来的茉莉花儿,整个屋里暗香浮动。
邓五公子好像没有把方婉的事,派人告诉康南云,可康南云问她:“我这里一下午少了好几个人,是不是你出什么事了?”
康南云觉得自己家能与这样大阵仗有关的,也就只有方婉了。
没等方婉回答,康南云再看看方婉的脸色,点了点头:“王妃不易做啊,你也怪辛苦的。”
方婉自若的神情,向来只有康南云能看得出来差别。
是以方婉也并没有觉得有什么,她笑一笑,坐下来,康南云倒一杯蜜茶给她,方婉道:“邓家也不容易,你别以为不辛苦。”
“我知道啊。”康南云的口吻一如方婉:“有时候我也宁愿回锦城去,安安稳稳嫁个人,一家子靠着我的嫁妆过日子,家里全由我说了算,养两只猫三只狗,院子里煮茶看雪晒太阳,过几年生几个孩子,就算一辈子了。”
方婉也觉得很向往。
康南云叹口气:“可是又不忍心丢下他,若是没遇到他也就罢了,如今既然遇到了,龙潭虎穴也只得去了。”
“你那不过一家子,几十口人咬群儿。其实也算不得什么。”方婉伸展了一下:“我还得防着不知道哪里来的暗箭呢,说不准那日就没了命,我不还是赴汤蹈火的去了吗?”
康南云同情的摸了她一下,知道今天大约又是这样的事了。
可是想的这么通透,看的这样明白,还是飞蛾扑火一般的扑过去了呀,所以说,会想又有什么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