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堂上顿时又没了声响,许久,邱继廉道:“宋直,证据何在?呈上来。”
宋直看了宋良臣一眼,慢慢问道:“父亲,母亲她,真是妾吗?”
宋良臣咬着牙骂道:“逆子,逆子!”
宋直转回头,从怀里取出一张泛黄的处方单,双手呈上:“先母去世的前一天,家父在神农大街第二家回春堂药铺秤了半斤附子,这处方单是先母死后,我去回春堂央求坐堂的大夫按照家父当时抓药的方子重新写出来的,那坐堂的大夫已经过世,但当年给家父秤药的小伙计胡四现今住在城东梁家胡同第六家,他还记得家父去买药的情形,府台大人可以传胡四前来对质。”
宋良臣见他说出这番话,顿时放下了一大半心,就凭一个重新写的处方单就想给他定罪?做梦!他立刻抬起身子骂道:“胡说八道!随随便便拿张纸就能当证据了?这种忤逆子,府台大人还留着他做什么?”
“除了胡四,还有煎药的下人吴婆,把药端给母亲的下人李五嫂,”宋直看着他,“当时母亲嗽疾复发,每天都要吃药,母亲过世当天,吴婆正在给母亲煎药,被父亲支走去拿东西,回来的时候正看见父亲刚盖上药罐盖子,之后母亲吃了药毒发,吴婆心里害怕,再去找药罐的时候,发现药渣都被倒掉了,不过父亲,吴婆胆子小,生怕担干系,又去灰堆里翻了很久,到底还是找到了一些被你倒掉的药渣。”
他从怀里又摸出一个油纸包双手呈上,道:“府台大人,这就是当年家父倒掉的药渣,里面有什么,一验便知。”
宋良臣顿时瘫倒在地,完了,这个逆子竟然早有准备,这么多年居然一点儿形迹也没有露出来!他声嘶力竭地叫道:“这是诬陷,诬陷!这个逆子是想谋害我,谋夺我的家产!”
“家产?”宋直笑了笑,“连父亲大人你的家产,都要被拿走了。”
他慢慢转向魏谦,低声道:“二弟,到头来,我竟然跟你一样,也成了忤逆子。”
魏谦冷冷地看着他,一言不发。
宋直站起身来,又看向了宋良臣:“父亲,你的两个儿子有今天,都是拜你所赐。”
话音未落,他一头撞上了田氏的棺材,顿时鲜血直流。
事出意外,公堂内外都吓了一大跳,衙役们七手八脚前去搀扶,血顺着额头流下来迷住眼睛,宋直努力睁开眼,向魏谦说道:“二弟,大哥当时并不知情,你原谅大哥吧!”
魏谦还只是冷冷地看着他。
宋直叹口气,晕了过去。
魏谦依旧坐着没动,袖子垂下来,掩住了在椅子背后与顾惜惜交握的手,他握得很紧,顾惜惜觉得手指被他捏的有些疼,于是轻轻摇摇他的手,魏谦立刻回头看她,扯了扯嘴角。
似乎是在笑,但比哭还涩。
顾惜惜看向公堂上忙着取证询问的衙役,无声地叹了口气。
这一切,总算都要结束了。
两天之后,判决下来,宋良臣谋杀田氏,罪证确凿,因为他一口咬定田氏是妾,所以得到轻判,□□十年。
宋直撞棺之后性命并没有大碍,不过谋杀嫡母,按律当斩,又因为他出首宋良臣,揭破了当年的真相,故而改为斩监侯。
一夜之间,父子两个锒铛入狱,魏谦收回产业后,将那座大宅几条封皮封固起来,此后再没有打开过。
京城里的热闹事来得快也去得快,三月中出了国孝,各家戏班杂耍重新开演,憋闷了整整一年的百姓们狠狠热闹了一番,顿时将宋家这场官司抛在了脑后。
到五月时,所有人的注意力已经全部转到了魏谦与顾惜惜的婚事上头。入赘并不多见,像魏谦这种身份的人入赘,更是千载难逢的稀罕事,更何况镇远侯府一直在大兴土木,安排新婚夫妇的婚房,而魏谦从婚期前好些天,便已经陆陆续续往镇远侯府搬东西,大有把自己的宅第整个搬到顾家的架势,更是让京中百姓大开眼界。
这天一大早,魏家的家丁又一挑挑地往镇远侯府送东西,百姓们站在路两边,一边数着过去了几挑,一边议论纷纷:
“这到底是入赘,还是聘妇啊?我怎么觉得这比普通人家的聘礼还多?”
“哪有男人入赘,自家带这么多东西的?龙骧卫大统领这是不会打算盘呀,赔本的买卖!”
“你们知道什么,魏家有钱,以前的京城首富,缺这点?”
正议论的热闹,忽地一阵銮铃响,却是魏谦催着马赶过来了,人群顿时又热闹起来,按规矩未婚夫妻婚前不能见面的,这魏谦天天往顾家跑,又是什么道理?
“如胶似漆,如胶似漆啊!”不知谁笑着说了一声,人群里顿时都笑闹了起来。
镇远侯府中。
罗氏欲言又止:“惜惜,再有九天就要成亲了,是不是跟魏谦说一声,让他别往家里来了?这样每天都往家里跑,看着也不像话。”
顾惜惜正要说话时,丫鬟进来说道:“夫人,魏统领求见。”
他来了!顾惜惜心中一喜,立刻站起身,迎了出去。
这孩子!罗氏无奈地摇摇头,吩咐丫鬟道:“去迎迎魏统领。”
作者有话要说: 争取下章成亲,哈哈
第85章
魏谦踏进中庭, 一眼看见顾惜惜,便露出了笑容。
“你怎么又来了?”顾惜惜心里欢喜着,嘴上却埋怨着, “都说了成婚之前不能见面,你还总往家里跑。”
家?是呢, 再过几天, 这里就是他的家了。魏谦快走几步迎到她跟前, 伸手拉住她,低声道:“想你了,过来看看你。”
双手只是轻轻一触, 顾惜惜立刻就松开了, 眼睛瞧着边上, 小声说道:“都看着呢!”
丫鬟们自然是看见了的,不过都低着头装没看见, 魏谦便又将她缩回去的手握住了,低下头在她耳朵边上正要说话时, 忽地听见一声叫:“惜惜!”
却是罗氏隔着窗子, 微微露了半边脸, 道:“快让退思进来吧。”
糟了, 母亲肯定都看见了!顾惜惜吓了一跳, 连忙挣开手, 飞红着脸嗔道:“都是你,娘肯定都瞧见了!”
男人家的面皮自然要厚一点, 魏谦神色自若,一边瞅着窗户,一边说道:“不会的,廊下有树挡着, 看不见。”
罗氏自然是全都看见了的,女儿与未来女婿感情好,她看在眼里,心里也是欢喜的,只不过小儿女思虑的到底还是不够周全,临近婚期了还一天都不舍得分开,别说四邻八舍议论纷纷,就连这些天亲朋们相见时,也每每有拿这个取笑的,罗氏心想,无论如何,这个恶人,得她来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