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惜惜心中一跳,说不出是抗拒多些,还是怪异的滋味多些,只觉得像被被无形的网罩住了,那网子无处不在,越收越紧,让她喘不过气来,却又无处可躲。
罗光世乍然感觉到脖子上的重压消失了,两腿一软,扑通一声瘫倒在地。
伍氏低呼一声,甩开丫鬟扑上来,将罗光世搂在怀里,嘶哑着声音叫道:“我的儿,我的儿!”
罗澍一个箭步跨到前面,护住伍氏和罗光世,高声命令卫队:“拿住魏谦!”
顾和紧跟着冲进来,一把拉过顾惜惜护在身后,只觉得心里通通乱跳,低声安慰道:“乖女别怕!”
大长公主府的卫队早就在门前待命,此时听见家主人吩咐,立刻涌进来,一个个拔刀向着魏谦。
魏谦神色淡然,左手向腰间一抽,嚓一声,弯刀再次出鞘。
晋阳大长公主厉声喝道:“魏谦,立刻放下兵刃,我饶你不死!”
魏谦淡淡说道:“大长公主觉得晚辈像是束手就擒的人吗?”
“好,”晋阳大长公主就等着他这句话,立刻吩咐道,“不论死活,拿下魏谦!”
今天的事情已经大大超出她的预料,晋阳大长公主再没有想到魏谦竟敢当着她的面挟持罗光世,此时心中一半是怒,另一半却是担忧,眼见得此人是个不计后果的疯子,若是任由他发疯,孙子孙女早晚都要毁在他手里,不如借此机会杀了他,永绝后患。
罗澍与顾和会意,连忙护着各自的家人退在角落里,只道:“拿下魏谦!”
卫士连忙亮出兵刃,一个个上前厮杀,顾惜惜被顾和挡在身后,满耳朵里只听见一阵兵刃乱响,又听见几声痛呼,那声音,却都不是魏谦,她到底忍不住,从顾和身后探头出来一看,顿时心中一凛。
卫士已经倒下了一半,另一半虽然极力支撑,眼见已经被魏谦压得喘不过气来,咚一声闷响,又一名卫士趔趄着倒在地上,魏谦手中的弯刀泛着冷光,一滴鲜血顺着血槽,慢慢地淌了下来。
顾惜惜眼前瞬间闪过梦中的情形,别院中血流成河,魏谦站在一地尸体中间,双唇如同饮了鲜血一般,红得让人心悸。
难道要看着这些卫士死在他手里?顾惜惜来不及多想,脱口叫道:“退思住手!”
魏谦刚刚送出的刀硬生生拐了个方向,刀刃擦着一名卫士的头皮蹭过,削掉他一绺黑发,摇摇晃晃的,落在青砖地面上。
魏谦收刀横在身前,遥遥看着顾惜惜,一言不发。
顾惜惜放软了声音,缓声说道:“退思,若是今天伤了人,一切就再难回头了。”
魏谦眉心微动,半晌才道:“我无意伤人。”
晋阳大长公主此时已经看清了形势,即便卫士人多,今天也不可能拿下魏谦,更不可能杀他,她沉吟片刻,沉声说道:“魏谦,你我各退一步,再做商议。”
魏谦挥刀一闪,割下一名卫士半幅衣襟,擦拭着刀上的血,淡淡说道:“我只要她,入赘也好,随顾姓也好,我都没二话,只要大长公主应允,其他一切,晚辈听凭差遣。”
晋阳大长公主还没出声,伍氏先已经哭着说道:“惜丫头,你快些答应了吧,难道你要眼睁睁看着你表哥被他害死,看着公主府被他搅得不得安宁吗?”
“住口!”晋阳大长公主沉着脸说道,“此时不是你说话的时候,光世,送你母亲回房去!”
罗光世抖着手去扶伍氏,伍氏情知这一走,在场所有人都是向着顾惜惜的,越发不可能替儿子出头,连忙推开罗光世,扑过去拉住顾惜惜,急急说道:“惜丫头,祸是你招来的,你不能甩手不管,让你表哥受罪啊!”
顾惜惜脸上瞬间火辣辣起来,又是气恼又是委屈,却又不能还口,却在此时,只听魏谦冷笑一声,道:“伍夫人不埋怨自家儿子不检点,倒去埋怨别人,既这么说,那我依旧把信还给怀山长公主,伍夫人跟她埋怨去。”
伍氏脚下一软,脱口说道:“不行!”
她这时才突然醒悟到,儿子亲笔写下的那些信才是祸根,这一点,却是谁也怨不得。
“大长公主!”长史官急匆匆走进来,“宫中来使,请大长公主和魏统领即刻进宫见驾!”
在场所有人都是一惊,这事怎么会传到皇帝耳朵里了?
晋阳大长公主很快冷静下来。魏谦闹成这样她也没打算声张,顾忌的,还是罗光世那些信,但皇帝既然已经传召,那就必须进宫走一趟,只要她不答应嫁顾惜惜,魏谦只怕会把那些信捅到皇帝面前。
她怜悯地看了罗光世一眼,沉声说道:“光世,我这就进宫。”
罗光世还没反应过来,伍氏先明白了,哭着说道:“母亲,您可怜可怜光世,这一次是我欠了惜丫头,我将来一定补偿她!”
“我知道你心疼光世,可惜丫头也是她爹娘的心头肉,咱们不能为了光世,搭上惜丫头一辈子。”晋阳大长公主站起身来,目光深邃,“长痛不如短痛,该撕开的疮疤,早晚都得撕开,不然只会一辈子受制于人,被人刀架在脖子上也不敢出声。”
她看了眼魏谦,神色坚毅:“我活了大半辈子,从不受人要挟,魏谦,走吧。”
魏谦神色莫测,慢慢地走上前来,跟在她身后,一起向门外走去。
顾惜惜连忙上前扶住晋阳大长公主,轻声道:“外祖母,我陪您一道去。”
罗澍与顾和忙都上前,道:“母亲,我陪您一道去。”
罗光世此时也反应过来了,煞白着脸,抖着声音说道:“祖母放心,孙儿一人做事一人当,绝不连累惜妹妹!”
“好孩子,”晋阳大长公主回头看看他,柔声道,“不愧是我的孙儿!”
厅中人瞬间走了一大半,伍氏两腿软得站不住,扶着桌子呜呜咽咽地掉泪,正在愁肠百结时,一只手扶住她,罗氏取出帕子给她擦着眼泪,轻声道:“嫂子,我知道你的顾虑,你放心,回头等母亲回来了,咱们再好好商量。”
伍氏怔住了,眼泪越掉越急,下意识地分辩道:“姑奶奶,我并不是说惜丫头不好,我素日待她什么样,姑奶奶都看在眼里,我只是,我只是……”
罗氏道:“我也为人父母,自然能体谅嫂子的心。”
她笑了下,又道:“母亲是出于好心,不过,有些事还得从长计议。”
这门亲事,即便伍氏同意,她也不会同意。她捧在掌心里养大的女儿,不受这种委屈。
睿思殿中。
太后绷着脸,向燕舜说道:“陛下,按本朝律条,私闯民宅,恃强伤人,是什么罪?”
燕舜心里直叹气,向魏谦问道:“魏统领,你说说看,为什么闯进大长公主府,擅自伤人?”
魏谦原本低着头跪在地上,此时略略抬头,目光扫过晋阳大长公主,落在顾惜惜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