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2 / 2)

江孟真道:“那日后两国交战,陛下要将罪名归咎在你不肯为国牺牲上。我和孩子还不是一样要背负千载的骂名,且不说你能不能立下大功,你要立何等功德才能弥补这样的罪过?”

这话竟问得郝澄一时语塞了,她沉默片刻,又道:“那你此番之举,还不是要牵连一家。而且把两位译官的性命也搭进去了。”

皇帝可能由于种种原因对她们心软,但江孟真要是把事情都抖落出来,那译官性命肯定堪忧。

江孟真因为孩子和妻主柔和了许多的面容陡然变得凌厉起来,他的语气温柔沉静,说的话却十分冷酷:“我若是不冒这个险,被毁的就是我们这一家。妻主心善是好事,不杀伯仁,伯仁因我而死也确实很令人内疚。但她们既然敢做这事,就是做好了丧命的准备,更何况这官场中,谁的手上能说是完全干净的,妻主太心软,只会被旁人逼死。”

依着他的性子,要是郝澄离开了他和孩子他才可能忍不住发疯呢。都说最毒男儿心,他没亲自动手杀过人,但也不是干净得像朵白莲花,要是真逼急了他,到时候倒霉的可不止一个两个。

郝澄软了下来:“夫郎说的是,咱们怎么做都是错。只怪老天无眼,竟降下来这无妄之灾。”说到底,还是因为她的地位太低,份量太轻。所以哪怕是行错一步,脑袋都可能岌岌可危。

江孟真道:“这也不是妻主的错,只怪那蛮夷皇子太恬不知耻。”因为肚子里被小人从里头踢了一脚,江孟真脸色一变,因为隐痛有些面色苍白。

郝澄叹了口气,将他抱在腿上,牢牢护住江孟真,又摸了摸他的肚子,帮他安抚因为坐车不安分的宝宝:“是我不对,这种时候不该和你说重话。咱们是一家人,出了事情,我一定会担着。咱们往好的方向想,陛下不一定会怪罪。夫郎莫太烦心了。”

江孟真这胎来得很不容易,孕夫最忌大喜大悲的,她一定要在他身边好生安抚不能再说重话,雪上加霜了。

江孟真感受着肚子上柔软的力道,轻轻地倚在郝澄的怀里:“我知道的,我不担心。”

这天底下,如今会惹得他情绪起伏的只有郝澄,只要郝澄好好的,也不和他离心,他们的孩子也一定会好好的。

其实江孟真让郝澄来请罪,她也是知道缘由的。这事情只要皇帝说知情,不改变自己的说法,那即便是月不落帝国的人知晓了,也翻不起什么波浪来。

但真进了宫廷,她又有些胆怯犹疑起来。不过当她看到自己身边的夫郎,她又挺直了腰板,决心天塌下来她也要为江孟真和孩子挡着。

这是她的夫郎,她的孩子,她不是什么娇滴滴的弱女子,她必须负起自己的责任。

进去的时候,一直是郝澄走在江孟真身侧护着她,结果到了皇帝跟前,江孟真却突然向前一步,径直在皇帝面前跪了下来:“臣夫有事启奏!”

第99章

江孟真道:“臣夫有罪,心甚不安,特来向陛下请罪。”

既然已有计划,郝澄也不敢擅自行动打乱了他的谋划,只掀开衣摆,也跟着跪在了他的后面。

“你何罪之有?”皇帝的声音一下冷了几分,因为不在朝堂之上,皇帝换了那身金凤皇袍,但即使她只着便服,气势和威严也是极其惊人。

郝澄习惯了,都觉得这个时候的皇帝压迫感太强,她担忧地看向江孟真,顿觉江孟真面容憔悴得可怕。

只是他越发挺直了腰杆,这副强撑的样子,更教人心生怜惜。皇帝的身边还坐着君后和太君后。太君后显然也是察觉了江孟真的状况,忙扯了自己女儿的衣袖,嗔怪道:“乐平可还怀着身孕呢,有什么话,你先让他起来再说。”

江孟真和太君后还是有点沾亲带故的关系,只是这关系不如萧白与太君后亲密,不过昨日江孟真来了一趟,说了些话,又送了些礼,他今日也就为他说了几句好话。

郝澄愣了一下,反应过来乐平是江孟真的封号,她的正君虽然没什么实权,但有个县主的封号,品级还是有的。

有太君后这话,皇帝的语气当下便柔和几分,道了身:“赐座。”

便立马有宫人搬了一把垫着软垫的椅子到江孟真的跟前,江孟真还是纹丝不动地跪着:“在罪臣不被陛下宽恕之前,罪臣不敢坐。”

他这么不识好歹,皇帝自然不会强求他坐上去。江孟真也不多说废话,尽量简洁地把那日的事情阐述了一遍,不过他这话说得着实委婉,尽量表明自己是无奈之举。

但错了就是错了,听完他的话,皇帝便将手中的杯子朝他的方向掷了过来:“放肆!”

郝澄见江孟真不动,连忙起身扑过去,替江孟真挡了那一杯水,好在皇帝向来喜欢喝凉的,她没有被水烫伤。

她也不敢当着皇帝的面安抚江孟真,只道:“内子是为了罪臣才一时心迷,这错全是因罪臣而起,罪臣愿意以一己之力承担,还请陛下莫怪罪内子。”

皇帝寒着一张脸,这偌大的宫殿里仿佛凝上了一层冰霜:“你以为朕不敢罚你?”

郝澄弯下腰来,以头点地,身上的里衣已然被汗水打湿,她叩头道:“罪臣不敢,臣在陛下眼中不过蝼蚁,只求陛下宽恕罪臣的内子和儿子。”

江孟真将郝澄拉起来,继续道:“臣之所以斗胆这么做,正是考虑到陛下的名声,和我晋国的威严,才妄作决定。”

“哦?”皇帝之所以发怒,一是因为江孟真的行为,很有可能破坏了两国的十年和平合约,另一个原因,就是江孟真愚弄了她。皇帝最厌恶旁人算计和猜测自己的心思。

能够揣摩她心思的人容易在朝堂上站稳,但这种赤裸裸的算计,则很是让她厌恶。江孟真和郝澄犯了她的忌讳,若不是有太君后和君后在她的身侧,她很可能当下便命人将这妻夫两个拖出去斩了。

江孟真没有直接阐述,而是道:“罪臣敢问陛下,若一女子,为了自己的利益,无情抛下怀孕中的夫郎另娶,其正君未曾犯下半点过错,陛下可还会愿意用这女子?”

其实这京城官员中,为了仕途抛弃糟糠之夫的还不少,不过为了名声说的上去,她们肯定是要给糟糠之夫身上猛泼脏水的,把自己洗成形象正面的白莲花。为官最注重名声,而且晋国律法,对无端休夫之人还有惩罚的。

太君后和君后都在身边看着皇帝呢,皇帝当下道:“此等不义之人,朕自然不会愿意用的。”

江孟真又接着问道:“那若是这女子是被逼迫呢?”

皇帝道:“她要是不愿意,谁敢逼迫她?”说什么迫于家中母父压力,那都是虚话套话。正因皇帝是女子,她才看得更清楚。

“那若是陛下强求,而她为了保全,您说这是被迫吗?”

皇帝怒道:“大胆!”手边的东西又被她投掷一次。

郝澄便又为江孟真挡了一杯子。

江孟真抚摸着肚腹,声音很有几分凄哀:“妻主曾因为这大理寺帮忙查案,便与月不落的王子有过一面之缘,她对对方无意,但那王子却扬言要她抛夫弃女,将妻主带回月不落。微臣因为担心,便请那译官,若是月不落帝国的王子恬不知耻,便斗胆帮罪臣一回。”

他这是在给替他办事的译官开罪了,虽然这么说活罪是免不了,但好歹能免了死罪。

他接着道:“臣腹中孩子快要出世,作为一个父亲,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孩子没了母亲。而她的母亲在异国他乡也定然不会欢愉,为了保全这个家,臣也是无奈之举。太君后、陛下和君后也为人母父,定能体谅这骨肉分离之痛。”

情理上这确实说的过去,而且真被活生生拆散也确实很可怜,毕竟他们没有一点过错。那月不落帝国王子的要求,于她们而言,也是无妄之灾。

作为男性,太君后和君后更感性些,面上已有动容之色。皇帝虽然也有所触动,但更多的还是对江孟真的不满:“若是不忍这骨肉分离之痛,便能欺君,我大晋岂不是要乱套。那驻守边疆的好女郎们,不也是与家中老父妻女相隔,也为了晋国做了牺牲,没有国,哪里来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