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冠冕堂皇的说。求大宋册封,是我大理历代国主的梦想,但均遭上国拒绝,看来是我大理诚意不够,”段思廉道:“这次小王拿出最大的诚意,上国总没有理由拒绝了吧。”
“……”王珪点点头:“那实事求是的说呢?”
“实事求是的说……”段思廉苦笑道:“如今大理国的局势,我段家已是岌岌可危,不得不以此保命了。”
“什么人要害王上?”
“杨家,还有高家。杨家已经砺兵秣马、磨刀霍霍,高家也包藏祸心,虎视眈眈。”
“王上消灭不了他们?”
“是的。”段思廉苦笑道:“往事不堪回首,除了国都大理,我这个国主的话,只在段氏的故乡通海管用。其余七郡之地,三归杨氏,四归高氏,他们的实力,远在我段氏之上。”
“原来不是什么‘四千里锦绣河山,十余万带甲精兵’啊……”王珪叹口气道。
段思廉心说,这不废话么?我要有这实力,还用得着献国?其实他的算盘打得很精,之前几任国主数次求封,均无功而返,为什么?不就是大宋对这种名义上的主从关系兴趣缺缺么?现在亡国灭族在即,何不把这只在名义上属于自己的国家献出来……哪怕自己得不到,也不能让高、杨两家奴占了去!
更何况,大理境内部族众多、民风彪悍,大宋要想得以安生,还得靠段家来管,也只能靠段家来管:“但上使肯定明白,段家在大理当了一百三十多年的皇帝,仅这个名分,就能让大宋少费大半力气!”
“……”王珪这才对段思廉刮目相看,原来这看似昏庸的皇帝,十分清楚自己的价值,也很清楚自己会得到什么。不过他再精明,也料想不到,大理对大宋的重要姓,已是今非昔比了。就算他不献,大宋还想谋取呢:“王上不会是想,让大宋给段家做嫁衣吧?”
“大宋的兵在大理,”段思廉道:“还可派驻官员,这能算做嫁衣么?”
“呵呵……好叫王上知道,大宋纳土与否,不是下官一个小小使节能决定的。”段思廉算是坦诚以待,王珪也不能一味装腔作势,想一想,他字斟句酌道:“不过王上如此诚心皈依大宋,我想官家是不会令你失望的。”
段思平也觉着,宋朝没有理由,不接受自己:“明曰我便会派出使团,到大宋去献土。请上使能派人同行,以免他们不懂规矩,误了大事。”顿一下道:“不过不能公开打此旗号,以免打草惊蛇。”
“这没问题。”王珪点点头道:“我也可以派人先行一步,回汴京做诸位相公的工作。”
“多谢上使!”段思廉大喜道:“如此,希望就更大了!”
两人又就具体细节说了一会儿,见王珪确实精力不济,段思廉便告辞了。
替王珪把大理王送出礼宾馆,王韶转回抱拳道:“恭喜大人为朝廷立下大功。”
“立功还是惹祸,现在还两说。”王珪却丝毫不兴奋,反而一脸气愤道:“我千叮咛、万嘱咐,不许你们胡来,却还是惹出泼天的事端!”
“王公冤枉啊。”王韶苦笑道:“确实是有人行刺我们。”
“哼……”王珪怒道:“我看不可收拾了,你们的前途怎么办!”
“若能为朝廷收服大理这四千里河山,我等就算搭上前途又如何?”王韶却昂然道。
“唉……”王韶被堵住了嘴,半晌才叹气道:“年轻气盛,胆大妄为!”说着奇怪道:“他怎么还在挺尸?”
“他要等人,”王韶笑笑道:“王公回去睡吧,咱们不要搅了某人的好戏……”
四更天,折腾了一宿的礼宾馆上下都撑不住,纷纷睡去,就连侍卫都恹恹欲睡,正是警惕姓最差的时候。
一条修长的黑影,从礼宾馆两丈多高的外墙上一跃而入,无声无息的落在地面上。然后这黑影辨明方位,摸向了礼宾馆的前院。其手脚极轻,侍卫的防守重点又在后院,竟让其一路畅通无阻地,来到了架设在前厅的灵堂中。
灵堂中空无一人,只有一具蒙着白布单的身体,静静躺在正中的灵床上。
看到那一动不动的‘尸身’后,黑影的身形明显一滞。在门口站了很久,才艰难的移步过去,走到灵床边,颤抖着伸出手,掀开了白单。借着微弱的烛光,看到了那张漆黑如墨的脸……她登时身子一软,捂住嘴,靠在床边掉下泪来。
她虽然紧紧捂着嘴,但哭得极惨烈,那眼泪如穿了线的珠子,成串的滴在那张黑漆漆的脸上,竟然硬是冲淡了漆黑,露出了一片白色的斑点。
泪水又顺着陈恪的面颊,淌到他的眼窝里,神奇的事情发生了,他的眼皮竟然颤动起来。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