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3节(1 / 2)

胡善围 暮兰舟 2870 字 12天前

朱瞻壑难得一副严肃脸,“阿雷姐姐不在,我就和你说实话了,我爹把太子逼得太狠了,最近诏狱死了好些东宫属臣,尤其是解缙在雪里头活活冻死,一代才子就这么去了,我也很遗憾。”

“但……他是我爹,我说的话他听不进去,当然,他说的话我也从来听不进去。如果让我选,我才不想当什么劳什子汉王世子,我的理想是当个行侠仗义、浪迹天涯的游侠,痛快喝酒,大块吃肉,可是我没得选,一旦生在帝王家,命运便身不由己了。”

朱瞻基心中大震,他没有想到这个傻弟弟还有这番觉悟,一句“身不由己”触动他的心弦,难得说了句心里话,叹道:“你比我好些,你至少知道自己真正想要什么样的生活。我生来就是皇长孙,从小所有人都教育我,我要做皇长孙应该做的事情,时间一长,我都不知道自己真正想要什么。”

“我就像一头拉磨的驴、一个钟表,轨迹早就被人安排好了,只能一圈圈走下去,一旦停下来不走,就要被卸磨杀驴、就要被当做无用之物扔掉。”

“生活?什么是生活?”朱瞻基轻轻将纱布和被子给堂弟盖好,苦笑道:“我一直想着如何生存下去,没有时间考虑生活这种奢侈的东西。有时候我挺羡慕你的,你无论怎么胡闹、怎么任性,二皇叔都会原谅你,依然把你当儿子,一直把你当成继承人来培养,二皇叔对你有耐心,愿意等你慢慢成长。”

“我从来不敢任性,我除了当一个完美的皇太孙,没有其他选择。”

朱瞻基一直都是“别人家的孩子”,然而无论多么优秀的人,都有各自的烦劳,朱瞻壑趴在枕头上,垂头丧气:

“这是父辈的事情,小时候可以不用理,咱们照样一起玩耍。可是我们长大了,有些事情不是我们刻意忽视、回避,就能当成什么事情都没发生。就像这次火炮炸膛,我虽然不晓得外头发生了什么,但是我既然被抬到宫里医治,皇爷爷一定怀疑我爹,我爹要失宠了。”

朱瞻基心虚,面上依然保持冷静,“我受伤回宫,皇爷爷来看我,我对皇爷爷说过,这事绝对与二皇叔无关,要么是火炮炸膛的意外事故,要么是有奸人陷害二皇叔,离间我们天下骨肉。你放心,皇爷爷不会把二皇叔怎么样。”

朱瞻基的心眼就像暴风雨里的沙滩,数不清的眼窝,他才不会当着永乐帝面控诉汉王呢,他越是替汉王开脱,永乐帝就越怀疑汉王监守自盗!

此外,瘸子太子守着朱瞻基,亲眼看着太医用针线给他缝合伤口,一共八针,太子什么都不说,只是哭,哭到晕厥。

在太子的哭声中,永乐帝对太子的疑心渐渐被心疼所代替,太子委屈啊,属臣无辜死在诏狱,整天被人指着鼻子骂懦弱无情,他什么都不敢说。

现在儿子差点被炸死,太子顾忌大家庭的骨肉亲情,也什么都不敢说。

看着哭晕过去的太子,弱小(?)可怜又无助。永乐帝觉得太子并非他想象中的强大,这个太子有治国之才,但是他也是可控的。

现在永乐帝依然忌惮太子,但明显放松了掐住太子脖子的手——永乐帝命纪纲把诏狱里杨荣、杨士奇等等东宫属官差不多都放了,官复原职。

真是风水轮流转,杨士奇等人出狱,恰好碰到汉王府的属官们被纪纲请到诏狱喝茶。

两班人马相见,分外眼红,嘿嘿,你小子也有今天!

朱瞻壑对朱瞻基的话深信不疑,“我知道你不是落井下石的人,只是皇爷爷不会因你的解释而改变心意。你差点出事,皇爷爷也不可能一点反应都没有,你毕竟是储君之一嘛,现在我爹失宠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不过这样也好,我至少劝过我爹一百遍,早点去藩地就藩得了,他始终不肯,现在不去也得去,嘿嘿。”

朱瞻基心中一动,“二皇叔要自请就藩?”

“是我自己这么想的。”朱瞻壑摇头说道:“我要是我爹,我就立刻自请就藩,这样是洗脱嫌疑最好最快的办法,我爹比我聪明,我都能想到的事情,他一定能想到。”

朱瞻基看着堂弟天真无害的眼神,心想倘若汉王从此知难而退,去藩地就藩,一切问题都能迎刃而解了。

朱瞻壑拍了拍堂哥的手,满不在乎的说道:“如果我爹就藩,你一定要去求皇爷爷把我留在京城哈,我不想跟着我爹,到了藩地他最大,我一切都要听他的,就跟坐牢似的,两害取其轻,我在京城稍微自由些。”

“好,我答应你。”朱瞻基心想,其实不用我求,皇爷爷也会以培养孙子的名义把你留在京城——估摸会一直留到我爹登基,随后削藩,把你爹的兵削的一点不剩时,一直等到你爹去世,才会放你回家继承汉王的爵位。

朱瞻基已经看穿一切,他的思维和旁人不同,瞻前顾后,已经自动带入了帝王心术。

朱瞻基同情的看着堂弟,心想只要我是皇太孙,我一定会保护你,不管你爹将来怎么样,我不会让你受到伤害了,你在京城会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朱瞻壑并不知道他的余生已经被堂哥给承包了。

朱瞻基心疼堂弟,见他一直趴着,说道:“总是这个姿势是不是很累?我帮你翻翻身吧,你不用使劲就不会疼。”

朱瞻壑点点头,瘫在枕头上放松,任凭朱瞻基轻轻把他推起来,从躺姿变成侧躺,没有碰到后背的伤。

为了让朱瞻壑保持侧躺,朱瞻基顺手把南瓜引枕拿起来搁在堂弟的怀里,这下藏在下面的木牛现身了。

“这是什么?”朱瞻基问。

朱瞻壑:“哦,一个解闷的小玩意儿。”

朱瞻基隐隐有种预感,“你都多大了,还玩这种木头玩具?”

朱瞻壑眉头一挑,“反正我比你小两岁。”谁还不能是个宝宝了哼!

朱瞻基一把拿起木牛,手感很沉,明显不是普通木牛,难道……朱瞻基嫉妒之心猛抬头,摆出兄长的架子,“玩物丧志,我没收了。”

朱瞻壑连忙阻止,“喂,你不讲道理,我拿着就是玩物丧志,你拿着就不是了?”

因他猛地用力伸手抱住朱瞻基的腰,扯到了烫伤,不禁啊的一声叫出声来。

屋外阿雷听到动静,忙推门进来,但见小鸡哥抢了水坑弟弟的木牛,水坑弟弟死死抱住堂哥的腰,都流泪了(疼流泪的),可怜兮兮的。

“你干什么?快还给他,这是我送给他的。”阿雷顿时为水坑弟弟打抱不平。

为什么你先来看他?为什么你把东西送给他我什么都没有?

醋意来的太快就像龙卷风,朱瞻基气得握着木牛的手都颤抖起来,不过,看到阿雷同样愤怒的眼神,他猛地意识到在这种时候,该开始他的表演了。

朱瞻基就像煮软的面条一样瘫坐在床,不要脸的碰瓷堂弟,“啊,我的右手好疼!刚刚缝了八针,是不是开线了!”

第261章 老朱家果然是祖传三代的臭不要脸

阿雷对朱瞻壑说道:“你还不快放手!”

朱瞻壑放手,委委屈屈趴回枕头上,“我抱着他的腰,又没碰到他的胳膊。”

阿雷质疑的目光看着朱瞻基。

朱瞻基不要脸的说道:“他没有碰到伤口,是我挣扎的时候不小心碰到的,你不要怪他。”

好一朵盛世白莲花,又白又香人人骂。

“你坐着别动,我解开纱布看看,是不是真的开线了。”阿雷小心翼翼拆开纱布,看见太医们缝合的线就像蜈蚣腿一样缠绕着他的胳膊。

“还好。”阿雷复又裹上纱布,“要不然你又要受一次罪了。”

朱瞻基觉得阿雷触碰过的胳膊上麻酥酥的,抓着木牛的手就更紧了,不想还给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