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隆帝闻言苦笑:“是儿子无能。只是母后,你可曾听说过一句话?有时候,疏远也是一种爱护啊。”
李太后沉默不语。片刻之后她方才说道:“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还是一直宠爱着养德宫那边,疏远阿元和阿宣?这样你就不怕博陵崔氏一族借机挑动朝臣,上书废了阿元的储君之位?到时你是打算怎么办?”
“阿昱尚且才七岁,他们想必暂时还不会急着就出手的吧?”庆隆帝迟迟疑疑的说着。
李太后冷哼一声:“你倒是个不着急的性子。阿元身在储君之位上,那么多的目光日夜盯着他,既然有人存心想拉他下来,保不齐某一日就寻了个小由头大做文章,到时朝臣众口一词,你怎么保他?又拿什么保他?”
庆隆帝抿着双唇没有说话。
李太后见状冷哼一声,伸手接过了宫娥递过来的茶盅,揭开盅盖,慢慢的吹着里面袅袅而上的热气,不再说话。
庆隆帝犹豫了片刻之后,末了还是低低的说着:“还请母后教导儿子。”
李太后却是慢条斯理的喝了一口茶盅里的兰雪茶,拿着手帕子拭了拭唇边压根就不存在的水渍,而后将茶盅放到了案上,这才斜眼望着庆隆帝,慢慢的问着:“怎么,现下你就不怕母后干涉朝政了?”
庆隆帝闻言,挣红了一张脸,又跪了下去:“母后,当年都是儿子的错,让母后对儿子寒了心。只是这些年儿子才醒悟过来,这世上也就只有母后会全心全意的待朕,为朕着想,往后儿子再也不会疑心母后一星半点了。”
李太后闻言,怔怔的望着庆隆帝半晌没有说话。
饶是当年庆隆帝的疑心让她寒心不已,可说到底这个也是她亲生的儿子。她尚且还记得他刚生下来的时候皱皱巴巴的一团,哭声一点儿也不洪亮,跟只小奶猫似的呜咽着。
这是她生的第一个孩子啊。初次为人母,当时望着他第一眼时的悸动,即便是多年之后的今晚依然还是那么清晰。
李太后长叹一声,伸手探身将跪着的庆隆帝拉了起来。
“坐。”她指着旁侧的椅子示意他坐,随后又让宫娥打了盆清水过来。
细心的用手绢蘸了清水擦拭着庆隆帝手上被碎瓷片刮出来的血痕,李太后叹道:“这么些年以来,我们母子这般安安静静的坐在一起闲话倒是头一次。”
鼻尖似乎又闻到了那年母后手绢上的淡淡幽香。庆隆帝垂头敛目,掩饰住眼角忽然泛起的红色,轻声的回道:“是。”
纵然只是一道小血痕而已,但李太后不放心,还是洒了些止血消炎的药粉在上面,最后又找了一块干净的素白手绢扎了起来才罢。
吩咐一旁的宫娥上了茶,而后李太后才慢慢的对着庆隆帝说着:“博陵崔氏一族的心思我也明白,他们总觉得他们崔氏在五姓氏族之中该拔个头筹,排个第一的。只是这些年来,先是我们赵郡李氏压在他头上,后来虽然我们赵郡李氏萧条了些,但立时又有太原王氏顶了上去,他博陵崔氏如何会服?后来崔氏入宫做了皇后,生下了阿昱,他们自然是想着让阿昱做了储君,再是皇帝,到时他们博陵崔氏不说是在五姓氏族中排了个第一,简直都是可以打压其他四族了。所以阿元自然就是他们的绊脚石,想方设法的也要除去。只是他们想的也太好了些,阿元是我赵郡李氏一族的血脉,我赵郡李氏纵然这些年是大不如以前了,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也不是他们崔氏一族随便就能欺负了去。更何况现下我手中还有更大的筹码。“
庆隆帝自然是要追问一番:“母后所说的这个更大的筹码,指的是什么?”
李太后望了他一眼,而后慢慢的说着:“这个更大的筹码就是,太原王氏一族的族长,王隽。”
☆、第36章 身家相托
王隽尚且还不知道他在李太后的心中非但是孙女婿,还更是一个获胜的大筹码。
他现下只是愉快的与他朝夕想念的人待在一起,完全就不想去理会其他任何事情。
今日突兀而起的那场火被扑灭之后,李太后和庆隆帝等皇家之人就起驾回了皇宫。只是临行前,李太后却是将司马玥交给了他,说是托他照看两日。
王隽自然是知道李太后的用意。
一来她是知晓了自己和司马玥之间的婚约,想着他们多时未见,彼此见一见也是好的,二来则是,她要回去查明今日的火到底是谁放的。
虽然当时火灭之后,庆隆帝说这火是因着火盆里溅了火星出来到旁侧的锦屏上,锦屏易燃,这才引起了这场火而已,但王隽却深知事实绝对不会是这样简单。
因着火盆里拢的那些银丝炭烧着的时候压根就不会有半点火星。
至于那纵火之人,其实也是很好查明的吧?实在是这样的手段压根就称不上高明。
只是司马玥今日的笄礼,到底是因着最后的这场火而显得有些不圆满。
王隽只要一想到这里就很是责怪自己。
若是早知如此,他就该提前做好所有措施,确保万无一失才是。
他这边暗自的责怪着自己,而今日这场笄礼真正的主人却压根就没有觉得这场笄礼有什么不圆满。
最后的那场火,如王隽所说,完全的就可以当做是一场庆祝她成人的烟火嘛。而且这场烟火的花销可是比一般的烟火大多了呢。
那可是上等的紫檀木做的细纱锦屏呢。有谁的笄礼能像她这般阔气,一下子就烧了这么多架紫檀木的细纱锦屏啊。
因此上司马玥觉得自己今日的笄礼实在是与众不同,即便是多少年之后她年华老去,想起今日的时候面上应该都会浮现出笑容的吧。
特别是今日还是王隽为他举行的笄礼。
其实自打今日李太后将她交到王隽的手上之后,她就一直没敢正眼看他。
明明先前那几日她心中一直都在想着,等见到了王隽之后,她第一句要问的就是他所说的我很想你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以及,王隽,你是不是喜欢我?
可是真等见到了他之后,她却是什么话都问不出来了。
不是因着害羞,也不是因着紧张,只是与他在一起的时候,她唯一的感觉就是胸腔中的那颗心如擂鼓一般急速的跳动着,其他的任何事她都没法去想了。
就比如现下,明明是在她自己的房中,红烛高烧,可她还是眼观鼻,鼻观心的坐在椅中,压根就不敢抬眼去看王隽。
她白日里所穿的曲裾深衣已然换了下来,现下身上所穿的是蜜合色刻丝小袄,葱黄色绫棉裙,烛光下望来,当真是娇艳无比。
王隽就觉得心中一荡,恨不能现下就直接将她拥入怀中,而后好好的怜惜一番。
只是最后他还是克制住了自己,只是伸手将她一双素白柔嫩的双手都合在了自己的掌心中。
司马玥这下子觉得自己的一颗心都快要从胸腔里蹦跶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