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幼萱声音是江南女孩儿那一类的软糯:“婆婆,你认识我么?”
老妪笑了:“未来的七夫人嘛,我们七郎挂在心尖尖上的人嘛。我怎会不认得?”
关幼萱便连忙摆手,解释:“婆婆你弄错了。我不是七郎挂在心尖尖上的人……我与他,不认识的。”
她偏头:“只是前两日才见了面。我和阿父赶路,困在一城中,他救了我们满城的人。”
老妪说:“原来如此,七郎还在外面打仗。不过我没有弄错。你就是我们七郎心尖尖上的人……我是他的奶娘,我怎会不知?前两年,他梦里都是你,说梦话也是你。只是他二哥去世后……才没了。”
老妪:“虽然七郎不再提你了,可我是他奶娘,我知道他心里有你。七夫人能够快嫁过来,就太好了……这些年,我们七郎太苦了。”
关幼萱怔怔地看着目中噙了泪的老妪,她聪明地意识到,有一个她不知道的故事,在她背后发生。她立在这里,可以不过问那个故事……只要她和原霁退了亲,她就能回江南去了。
凉州环境不如江南好,她找不到留在这里的理由。
可是关幼萱想到了浑身染血的原霁,想到了他撑着枪将自己藏在墙里面守护的那一晚。他眼睑下的伤疤留在关幼萱心底,他说他没有家了。
关幼萱对廊口站着的老妪仰头露出笑容,她向前走去,轻声问:“姆妈,能请我喝杯水么?我走累了,想歇一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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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关幼萱从姆妈这里听到了关于她的一个故事。
听到了两年前,她第一次去凉州参加堂姐婚宴后,原霁是如何如何地喜欢她,如何如何地与二哥吵,要下江南找她。他每日每日地给她写信,可她一封都不回。
关幼萱怔忡:“我从未收过信……我一个字都没有见到。”
与她一同坐在屋檐下台阶上讲往事的姆妈抹泪,叹息:“不知道便不知道吧,那都过去了。我们七郎不会怪你的,他这两年过得太不容易,对你的喜爱,也是撑着他的动力之一吧。”
关幼萱:“他这两年……怎么了?是因为我堂姐……么?”
老妪不愿多提关妙仪,她絮絮叨叨,作为内宅人知道的也不多,她说的,都是凉州人都知道、姑苏人却不知道的那些:“二郎死了,李泗死了,赵江河死了……这都是我们七郎的好友。
“二郎死后,束远一人去了漠狄,七郎去追过,却只带回来束远的尸体……后来,束翼也死啦。这都是原家儿郎们的贴身卫士,跟着他们一起长大的。
“长安那边,七郎就剩下一个父亲了。可七郎和他父亲又置气多年,互不说话多年……
“哦,对了,‘十步’也死了。这是我们七郎养大的鹰,是他七岁时,他大哥送他的礼物,也是唯一一件礼物。后来,大郎就没了……漠狄人一直杀凉州的鹰的,‘十步’好像有一次跟着七郎,回来后医治不及时,也死了。”
老妪抹泪,重复地说着:“我们七郎太苦了。身边一个人都没有了,他太苦了。”
她握住关幼萱的手:“你要是能嫁过来就好了……”
她忐忑不安地问:“关小娘子,你会嫁过来吧?你不是已经见过我们七郎了么?那也是一表人才……他是不是很凶,也不说话?但你别怕他,他以前不是这样的,他以前话还挺多的……我们七郎肯定疼自己媳妇儿。”
关幼萱没告诉姆妈,说原霁想和她退婚,她只柔声问:“七郎真的喜欢过我么?”
姆妈急切的:“当然喜欢!你不信?我没骗你,我……你跟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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姆妈给关幼萱找证据,找原霁曾经写过的信件。他打了无数遍的信件草稿,他画的小人画,他编的小草人……他还默默攒私房钱,因为原二郎不让他娶关家娘子,他心里不甘,就想不给我彩礼有什么关系,我自己攒钱娶老婆。
他还想过哀求原二郎松口,说关家两个女郎都嫁原家,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
关幼萱跟随着姆妈,看那桩桩件件的过往痕迹。有些信纸被烧过,攒了的私房钱也被原霁取出来花了……姆妈本得意打开让关幼萱看原霁攒的私房钱,结果却看到空荡荡的木箱中,只有几个铜板在晃。
姆妈尴尬道:“因为打仗,太缺钱了……七郎肯定把钱都拿出去花了。但这绝对不是七郎不喜爱你的意思!他、他……”
关幼萱打断:“我知道。”
她垂下眼,扭过脸,她不忍心回头看,她声音已然哽咽。关幼萱泪眼濛濛,望着窗外的斜阳,空荡荡的七郎院落。她一点儿都回想不起来自己少年时何时与原霁交深过,她模模糊糊地记得有一个少年人总是跟着她嘀嘀咕咕……
可是师兄说凉州儿郎都热情,原家二郎那般热情,是高兴她来参加婚宴。
她也不记得原霁临别前送给她的小刀。
因为师兄说那都是朋友之谊,过两年就忘了。关幼萱等了等,没有等到原霁任何讯息,她就将小刀收了起来,以为这段事便过去了。
她的记忆中,没有多少原七郎的痕迹。她此次来凉州,是觉得——
“他不喜欢我,他讨厌我,他不想娶我为妻。”
所以她来退婚。
对原霁来说,他的记忆装满了她。对他来说——
“他喜欢极了你,他在心里娶了你一百遍一千遍。”
可是这条路太寂寞了,他不忍心拉她和他一起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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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幼萱去军营帮忙,去军营等原霁。她不理会阿父和师兄的话,她坚持自己不想退亲了,她想了解原霁。关幼萱一直是柔弱乖巧的,她难得固执,家中人竟拗不过她。
可是在军营中关幼萱也见不到原霁。
他要么不回来,要么回来的时候,也不见她,不理她。她需要打听他的踪迹,时时关注他,才有一点半点儿关于他的消息。一日晚上,月亮升起,关幼萱从帐篷中睡醒。她掀开帘子,看到了黑暗中向外独行的原霁。
关幼萱默默跟了上去。
她一路辛苦地跟着他,悄悄地小心自己不被他发现。她不知道原霁对风吹草动有多敏感,但他也不说,她就以为自己的跟踪很成功。
站在山岚上,原霁凝视着远方,判断风向。关幼萱望着他修长的背影,望着他刚健沉默的模样。他立在月光下,如狼王一般守卫自己庇护下的百姓。
若要爱一头狼王,不要嫌他沉敛不言。
风轻轻地吹动勾在草上的衣袂,关幼萱看得出神,她慢慢走了出来,在月亮下照出了面容身形。她理一理发鬓,固执地等着他。在他回头的时候,她问他:“不如……我还是嫁给你吧。”
原霁缓缓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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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霁的梦与关幼萱的梦相重叠,原霁在自己梦中说的话,与关幼萱在自己梦中听到的话重叠在一起。他说:
“我不过凉州无名小儿,岂敢误淑女青春年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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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霁头痛欲裂,猛地从梦中醒来。他发现自己已经出了江河,却被李泗捆绑着。李泗蹲在他面前,黑暗下的月光清幽地照着他们。
李泗忽然感觉到危险,他猛抬头,看到原霁睁开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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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光挂在天上,关幼萱含着泪,哽咽着从梦中醒来。她扔掉自己身上的斗篷,哭着低声喊束翼:“殷三娘呢,把她叫醒……我有话问她……我、我要找夫君去!”
她要见到原霁!
她迫不及待地要见原霁……她的夫君,她梦中那失去了所有亲人、朋友的夫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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