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国侯和善道:“老臣年事已高,却仍清楚记得这仲娘娘,此前入秋时身子方才调养得好,怕是两案之中,难免有了些性情,相国何不多担待些呢?”
这话虽看似向着我,实则却正中击在了梁煜的心上,只见他脸色青白交替站于当中怒瞪着。
这一场朝堂争辩战,终究是在皇帝老掩面呢喃说着身子不适方才结束了争论,只是梁煜未点头,开国侯那方目的又未能得逞,被百官簇拥着出了朝殿后,一甩袖竟堵上了后方走过来的我,届时不再撑着朝堂上的那一副道貌岸然,露了底气的真面。
此前在九重天,我多多少少还不曾知道这人还能拥有两张不同面孔,只是从焰冰地狱坠落、在偏殿被刨心,方才晓得人心多可怕,如今见梁煜这样的面目,反倒是比刚刚那张伪善的脸,看着更为顺心了,借着才刚升起的朝阳,那阴影下方的人步步相逼,要将捏造好的一切扭转翻盘。
微微垂眸浅笑,倘若我真是个凡人,估计也会同那些官员一样,对梁煜马首是瞻,哪怕是牺牲掉了自己最亲近的人,也要包住头上那顶乌纱帽,只是我是仙而非人,栾溪的性命三界没人可夺走。
朝殿不用于旁的,乃是个四方广阔的大殿,皇帝不费吹灰之力低声一句,殿内百官皆可清晰可闻,这厢我站在殿内,梁煜站在殿外,只要稍稍说错一句话,这罪名便也不再只是犯了宫规。
只是,自我入了这金陵皇城以来皇后依然在无时无刻教导这个道理,所以他所想要的必然拿不到,那口口声声所逼迫的,洛太傅一家老小又岂能这般枉死,继而一脚跨出殿外,到将梁煜挤到了别处。
我将将才走两步,便看见远处的崔公公正小跑似得过来,将梁煜送到了宫门。
我站在原地还未能想出个所以然来时,眼前却已看到了那抹明黄站在阁楼上看风景。他早就料到了,朝堂之上的结果,此时百年已然是最好,多一份不算多,少一分也不算少,恰好权衡了两党之间的力量,只是这份帝王之策对洛太傅未免有些不公,对栾溪而言也太过不公,顿了顿,一手轻提起裙摆,踏在青石台阶上,一步步走向了皇帝老。
冬时金陵风大,发鬓步摇乱颤,我轻声道:“皇上既然已经都算好了,为何不能给洛太傅一家好一点的结局,偏偏要落个骂名?”
他淡淡道:“这世间其实贪官并不可怕,帝王之术钱财皆可是权衡之术的因,但却不可没有因,有时候人太固执,便会适得其反。”
我思量又道:“皇嗣一案后宫中另有他人,皇上明明早就清楚一切却仍要装作不清楚,试问这天下难道也是帝王之术中的因果吗?亦或说仲灵也是其中一子?”
他终是回了头带着一抹萧瑟,说:“那在你心中我又可算作一颗何时的棋子,适时安插又在合适的时候丢弃,就像这座城和这天下山河,我念及过山山水水,却从不会有一处因我念及而更过绚烂,四季无常,人心异变,唯有不变的是那方初心,不予辜负,也不予回报,仲灵,今日你我之间不谈旧案不谈国事,只是像两个普通夫妻一般,同站一处看看世间风景,不枉此生,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