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难熬。”
杨信笑说:“多喝一点,好睡觉。”
冯凭叹气,说:“难熬。”
冯凭说:“要是只有白天,没有夜晚该有多好。”
杨信说:“我还觉得,只有夜晚没有白天好。”
冯凭笑。
杨信说:“白天人多,晚上就咱们俩。”
冯凭笑。
她喝了几杯,有些醉了,道:“你早些去歇吧,我一个人待一会。”
杨信拿了件薄被来,给她盖在身子上:“夜里要冷的,别受凉了。”
冯凭说:“嗯,去吧。”
杨信离去了,她一个人将剩下的半壶酒喝光,趴在枕上,昏昏沉沉的等待着入睡。
拓拔泓气的想杀人了。然而掂量自己的实力,是不够和她硬碰硬的。自从乙浑被诛后,太后以垂帘听政之名,将大权全攥在了自己手里。拓拔泓名为皇帝,实际上朝中大事都是太后做主,他说了不算。大臣们决事,稍微有点重要的事,就要“问问太后的意思”。朝中的章奏,也要经过了中书省审核,才送到皇帝御案前。太后虽然不看奏疏,但是对朝中发生的大小事了如指掌。李益不仅是她的情人,也是她政治上的同党和助臂。只要太后掌政一日,他便不能将这人怎么样。
他强忍着怒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没有必要为这种事生气。
他告诫自己。
这件事,本质在于太后掌权。
拓拔泓对于这四个字,感觉相当微妙。
拓拔氏家族历代以来有个不成文的规矩,立储杀母,为的就是防止母后干政。先朝从来没有过皇太后垂帘听政的事,不为别的,就是忌讳,忌讳到了不惜因噎废食的地步。怎么到了他的身上,头顶就压着个太后了呢?他失去生母换来的皇帝位,结果现在让一个毫不相干的女人做起了皇太后,毫无阻碍地掌政了?
拓拔泓不能接受。
他父亲登基,杀死了亲生母亲闾夫人,结果让一个保母做了皇太后。他母亲李夫人死了,结果现在是冯氏垂帘听政了?
不能接受。
拓拔泓恨这个。
这样让他觉得他那可怜的生母死的悲哀,而且毫无意义,一个可怜的母亲,为了自己的儿子牺牲了生命,结果换来的是别的女人的荣华富贵。
若是她肯老老实实呆在后宫,安安分分,他也就不去计较那些,可她非要做实权太后,还要堂而皇之的在宫里养情人,在他眼皮子底下往来,把他不放在眼睛里,拓拔泓就不能容忍了。
拓拔泓控制住愤怒,洗了个澡,整理了衣服,往太后宫中去。
他一个人,带了两个太监随从,到了崇政殿,太监瞧见他了,要通报,拓拔泓阻止了。
他独立走进内殿。
本来以为李益还没走的,去了才发现,只有她一个人。殿中昏昏的,掌着油灯。非常巧,可能是她把人都遣出去了,拓拔泓进去时,里面一个多余的人都没有。
她侧卧着,两腿并拢,身体用一个极扭曲的姿势蜷缩,两手抱成圈,又将头深深地埋在手臂肩。夏天衣服薄,腰臀的曲线分明显露出来,整个身体骨肉匀停,凹凸有致,不用触手,就能感觉到那柔软。
她看起来很孤独。这个动作看起来特别柔弱,特别引人怜爱。拓拔泓背地里怎么厌恶她,当面见到了,心就要软了。
他心想:李益回去了?
是回去了。
幸好是回去了,不然保不定他就要怒火冲天起来。他心说:幸好。不然真的要火了。
她腰上搭着薄被,床底下放着一只空的酒壶,一只白玉酒盏。
拓拔泓突然动了心思了。
他轻轻坐在床上,生怕吵醒她,然后他脱了鞋,脱了袜,蹑手蹑脚地爬上床。
她睡在床边上,他绕过她,爬到了床里面,悄悄躺下。床里还很宽敞,还有枕头,她的床好像比他的要舒服一点?味道也跟他的床不一样,他闻出哪里不一样,貌似是人身上的香,不是熏香。
他脱了外衣,放到枕边,身上只穿着单薄的中衣和中裤,比较舒服。
已经很晚了,拓拔泓躺了一会,困意就袭来了。
半夜,他被隆隆的雷声吵醒,天外电闪雷霆,很快,大雨哗哗落下。窗外的树木被风吹的左右摇晃,发出沙沙的响声,连内殿门口的帘子也被风吹的响动起来,很快有人关上了窗。拓拔泓听到细细的脚步,有人进来了,将床边的鞋子摆整齐,又往他身上盖上了一层温暖的双层厚夹被。
拓拔泓此时心情就特别的奇妙了。
他上床的时候,也没多想,但此时心中忽然意识到,正在发生一个巧妙的误会。
一床被子盖住了两个人,有人这样看到了,认为了。很快,这宫里对他和她的关系,就会有新的看法了,这种事情,是传的最快的。
不怕。
他不怕大臣和奴婢们这样想。他们这样想最好,对他最有利。
拓拔泓满意了,感觉自己今夜没有白来。
他本来正感到有点冷,这被子一盖顿时温暖了起来,没法更惬意。他转过身去,从背后抱住了她,头埋在她脖颈间嗅着,双手摩挲着她柔软的身躯。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