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节(2 / 2)

冯凭说:“你看呢?”

李益说:“我看可以的。他这边其实早就等着娘娘召见了,随时都可以进宫的。娘娘要是定了,我这就出宫去安排他。”

冯凭说:“后天宫中有宴,到时候你可以当众引荐他。不过在这之前,我想先单独见见他,有几句话要问。”

李益说:“这是应该的。”

李益说:“不过有件事比较麻烦,他是南边来的,听不懂北方话,你要见他的话,可能也听不懂他说什么。咱们朝中好像也没有南边来的人,到时候怕有些尴尬。”

冯凭感觉有点稀奇,笑:“你不是认识他吗?那你跟他怎么说话的?”

李益笑说:“我也听不懂,跟他一说话就得打手势,连蒙带猜。他说话口音可奇怪了,我听了就一直想笑。”

冯凭也笑:“不是说南方人口音都很软。”

她好奇问说:“这人长什么样?”

李益说:“年纪不大,三十多岁,长得白白净净的,就是有点瘦,个子跟杨大人差不多高。”

杨信在边上笑:“跟我差不多高?那也挺高的了。”

冯凭说:“我听说南人个子都很瘦弱矮小,面部身材都很扁平,没有北方人高大,轮廓分明。”

第30章 看病

李益笑:“不是, 这徐济之乃是南朝第一美男子, 相貌很出色。”

冯凭说:“是吗?我怎么没听说过?”

杨信笑说:“这我听说过,这人不但医术高明,而且美姿容, 言谈举止很有风度,人赠外号叫徐郎。”

杨信开玩笑说:“这南朝第一美男子遇到咱们李大人,不知道哪个更胜一筹。”

李益就只是笑。

两日后, 徐济之进宫来, 冯凭在崇政殿接见了他。

这人长的诚如李益所说,白白净净的, 举止温文尔雅。那礼仪作派, 一看就受过良好教养的世家子弟。就是有点瘦, 看着总有点弱不禁风的样子。纵使这样,说句美男子也是毫不过分的。冯凭感觉他气质跟李益有点像, 但是不如李益, 至于哪里不如, 一时倒也说不上来。

那徐济之知道要见太后,还以为是位老夫人, 内心还有些惶恐。及见到榻上坐的妇人, 年仅二十稍许,相貌美丽柔和。一张圆润白皙的鹅蛋脸,两道弯弯柳叶眉,一双眼睛大大的黑黑的,像小孩儿似的干净, 模样很是面善,想来不是刁钻刻薄的人,一颗心总算是放下了。

行礼的过程中,他又看到李益,一身朱红色薄锦袍,璧人似的站在太后榻前,正和太后小声交谈着,两个都是面带笑容,目光盈盈,君臣竟像是毫无嫌隙似的。他心说:这两个人看起来好生奇怪……刚想及此,顿时精神一振。心算了一下太后的年纪,又是死了丈夫的人,再看李益相貌出众。他也是见过世面晓得道理的人,一下子就猜着了。

原来李益说举荐他,他还颇有些担心,不晓得李益在太后面前的面子怎么样,要是太后不喜欢他就糟糕了。一看李益和太后是这种关系,李益亲口举荐的人,太后必不至于为难,他心里才有了底。

这会人起身来,冯凭赐了他坐,笑说:“李大人说你听不懂北方话,是完全听不懂吗?”

徐济之说:“臣先祖是洛阳人,臣会说一点洛阳话。”

冯凭笑说:“这倒巧,本宫也会说一点洛阳话。”

汉魏晋三代都城都在洛阳,以洛阳一带为中心形成了一套独特的地方语言,几百年间,一直作为中原官话。当时的人,以讲一口洛阳话自豪。吴国灭后,大文豪陆机陆云兄弟北上洛阳,因为操得一口吴语,不会讲洛阳话,被洛阳的贵族嘲笑其作的是鸟语。八王之乱后,晋室移鼎江南,定都建康,大量的北方侨民随朝廷移居了江南,将北方话也带到了江南,和当地的土著语言相融合。很多南方的侨姓贵族,本身就是北方人,到了南方,也坚持讲洛阳话。

而在北方,因为地方割据,政权林立,不同的政治中心,往往以当地语言为依托,都会形成一套自己的官话。晋阳的讲晋阳话,长安的讲长安话。洛阳一带因为常年战乱,被战争所毁,几十年来,早已经失去了中原重心地位,沦为边缘地区,所以洛阳话在中原早已式微。北魏一统中原之后,定都平城,而今通行的语言却很杂糅。拓拔氏是鲜卑人,鲜卑语自然是通行的语言,但是胡汉融合,汉话也是常用语,朝廷公文往来的书面语是汉语,从皇帝往下的鲜卑贵族们,都是从小学习汉文,都会说汉话。

至于日常偶尔会夹杂着的柔然、高车、匈奴等其他民族和地方语言,都被融合了。

宫中通行汉话,却是从文成皇帝开始的。

文成皇帝拓拔叡,也就是冯凭的丈夫,其养母常氏是汉人。文成帝从小就说汉话,又娶了个汉人老婆。拓拔泓的生母李夫人,也是汉人,拓拔泓身上带了一半汉人血统。常氏后来又做了常太后。皇帝是个鲜卑奸,喜欢装汉人,太后皇后太子全都是汉人,免不得整个宫中都跟着效仿,而今宫中几乎没人讲鲜卑话,都讲汉话。自上而下,影响遍及北魏上层。

文成帝不但会说汉话,还喜欢学汉地的方言。

最喜欢学的就是洛阳话。

朝中大臣高允是洛阳人,因此得到重用。文成帝经常喜欢召他进宫,听他说洛阳话,还跟着学。那人很有语言天分,后来帝后南巡至洛阳时,他能用洛阳话跟当地的土人交谈,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洛阳人。

太后会说汉话,徐济之倒是能想的通,她本身就是汉人。

不过她会说洛阳话,徐济之倒是有些吃惊,顺口就问了一句:“娘娘出身是洛阳人吗?”

冯凭笑了笑:“不是。”

往事在心中泛起涟漪,又悄无声息地散开了。

徐济之感觉奇怪,但也不敢就此多问,便依定好的,上前去给她看脉,诊治病情。

两人用洛阳话交谈起来。

看病的过程中,冯凭就看这人,确实有些病弱的样子。

远看时,觉得外貌不错,但总是有哪里不对,只是说不上来,近看看出来了,就是太瘦。

瘦的好似皮包骨一般,人虽白,但气色不好看,好像刚从地底下挖出来的似的。这大夏天,还穿着两层衣服,衣裳袖口收的紧紧的,中衣领子严严实实包着颈子,竟然也不见出一点汗。

再看李益,就感觉到肌肤生动,血肉丰满,好像一摸就能感觉身体的力量和温度。她便心里很高兴,很庆幸,感觉自己拥有一件很珍贵的好东西,是别人没有的。

她就转过头,冲他笑了一笑。

而李益没明白她在笑什么,便面露疑问,同时也笑,声音温柔,小声问她说:“怎么了?”

冯凭确认了他是属于自己的,便含笑又将头扭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