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将军!徐将军回来了!”
城防营有她旧部,当即欢呼雷动。
徐冉从前的副将下城楼迎接:“徐将军,你回来真的太好了。你的调任令呢?”
“我没有调任令。”
此言一出,气氛大变。众人神色戒备而不知所措。弓弩手不知该不该瞄准她。
“末将去通报白总参。”
徐冉正想说我来找人,没时间等,白闲鹤的声音先飘下来:“请徐将军入关。”
他还是文士打扮,一身墨蓝色仙鹤服,外披雪色大氅,立在城头风雪中。
徐冉见他这幅模样,反倒略觉心安,一切和以前没有不同,白鸬鹚还是娘了吧唧的样子,晕血的总参事怎么带兵打仗,军中必有元帅镇守。
姓顾的一定没死。
果然,白闲鹤对她说:“喝点水,歇口气,我带你去见他。”
徐冉摆摆手:“走吧。”
她真元枯竭,全凭一口气撑着,一旦松懈,不知歇到什么时候。
白闲鹤拎了一坛酒。徐冉心想,伤患不得饮酒,只怕是故意带去馋顾雪绛。
黑云压城,朔风凌冽,细碎的雪片沾湿衣摆。
在她离开的这段时间,白雪关外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徐冉打量那些哨岗塔楼,一路听白闲鹤讲明处暗处的巡防线,皱眉道:“这是军机要务,以我现在的身份,你不该告诉我。”
白闲鹤见她还什么都不知道,怜悯神色一闪即逝。
“那不说了,你刀鞘呢?”
徐冉耸耸肩:“送人了。”
“哪有送刀鞘的?”
“谁像你们这些公子,随身带着玉佩纸扇香囊,想送什么有什么。”
白闲鹤摇头:“可惜邱北已经离开,不然还能帮你再打一只。”
他们聊着无关紧要的闲事,路却越走越荒,徐冉心想那人不会在哪个雪洞养伤吧。
忽听白闲鹤道:“外面怎么说他?”
徐冉冷笑道:“杀戮太重,触怒天罚。”
白闲鹤沉默。
徐冉道:“难道你也信这套?将军阵前死,雪崩算狗屁死法。”
白闲鹤没有回答:“到了。”
漫天白雪,苍茫荒野,一方石碑静立。
徐冉问:“这是哪?”
“人族历史上,军队铁蹄所至最远处。”白闲鹤开封烈酒,低声道,
“花间雪绛这辈子,大起大落,太辛苦了。若有来生,愿他做个普通的富贵公子,逍遥快活。我们为他立了衣冠冢,谥号未定,碑上还没有刻字。你也来敬他一杯酒罢。”
徐冉像是没听清他说什么,怔怔看着石碑。
白闲鹤心生不忍,却不得不说下去:“以他的修为,雪崩奈何不了他。生还者说,其实是整座雪山倒下来,地动山摇,混乱中看见一条逃生通路,后来才知道,是顾雪绛拔刀斩开的。
“他确实和年轻时不一样了,江山既定,或许他已心生倦怠……他知道你那天没有走,只是不想来见他,有天晚上我们喝酒,他说如果以后,你再不愿与他相见,让我转告你一句话。”
半晌,徐冉僵硬地转头:“什么话?”
许多画面在她脑海匆匆闪过,像命运呼啸奔涌的洪流。黑色战旗下,神情冷漠的顾雪绛。指点她刀术兵法,亦师亦友的顾雪绛。上课睡觉,瘫在椅子上的顾雪绛。
生死之前,天旋地转,一切分歧都变得微不足道。
白闲鹤缓缓道:“与子为友,一生所幸。”
“啊——”
徐冉抽刀,仰天长啸,目眦欲裂:
“去他妈的衣冠冢!王八蛋顾雪绛!他怎么可能死!他什么都懂,天大本事,死不了的!”
“你冷静点!”
白闲鹤召出红缨枪,劲风激荡,斩向石碑的刀势被阻隔。
真元冲撞,酒坛爆裂,冷香四溢。
徐冉日夜奔袭,精神、力量俱濒临极限。她跌退两步,跪在墓碑前,无鞘的斩金刀立在一旁。
“不可能,他没死……”
“我不想见他,以为要跟他置气一辈子,为什么一辈子这么短。”
平生万事,那堪回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