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将军攻城拔寨,所向披靡。所以这次雪崩之后,我们才有一条畅通无阻的求援通道。”
“这、你们为什么不及时上报?”
“下官不清楚。”
“从天尺峡到银龙河, 真的一路打过去了?他想做什么?勒马黑塔下, 征服整片雪域?”
“下官不清楚。”
“你乃正四品副将, 怎么一问三不知?”
“顾将军从不开会议事,全军只管听他一人号令。下官真的,不清楚。”
这些地名都是人族的叫法,魔族语发音曲折,且语法艰深复杂。魔族以部落聚集、迁徙。人族世界并没有雪域的完整地图,大多数普通人, 对白雪关之外的地方没有具体概念。它们仅存于大修行者游记、历史典籍和传说故事中。
顾雪绛一声不吭地打下来了,实在突破认知。
太子摆摆手:“不必问了,这些事情,孤早已知晓。告诉白闲鹤,全力搜寻,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下去罢。”
安国公主派系的官员出列道:“军不可一日无帅,还请殿下……”
程千仞面无表情打断他:“主帅未归,当然是总参断事。情势不同了,如今敌人元气大伤,不敢来犯。”
百官见他脸色阴沉,赶忙缓和气氛,递上九月秋闱、十月秋猎等等奏本。
程千仞回到寝宫,殿门一关,终于不用摆运筹帷幄、决断万事的坚定模样,长舒一口气。
书案边那人抬眼看来,淡淡道:“辛苦了。喝茶。”
镜前梳头、只着中衣就是逐流,案边看书、衣冠整齐就是朝歌阙,程千仞默默记下。感谢对方态度如常,没有旧事重提,不然忙中添乱,火上浇油,自己八成要疯。
程千仞猛灌一杯茶:“你都知道了吧。”
“嗯。”
程千仞道:“顾旗铁骑军风特殊,安国去了降服不住,定不甘心,反倒横生事端。”
朝歌阙听他主动解释这一句,才放下书:“你确实待他不薄。”
“白闲鹤、傅克己他们都在,我不担心守关。顾旗铁骑乃顾雪绛多年心血,已成王朝最强战力,若临时换帅,必遭一番磋磨。”
朝歌阙淡淡道:“这么多人都在,也没让你拿到及时战报。直到顾雪绛失踪,篓子捅大,往来信路才通畅。刀锋太锐,伤人伤己。”
程千仞叹气:“他知我诸事缠身,不想让我再烦心罢了。”他从椅背上直起身,“有件事我想请你帮忙。”
朝歌阙终于好脾气地笑笑:“要借多少?”
程千仞:“……”我堂堂帝国太子,竟是一个借钱不还的穷鬼形象。
“你能动用摘星台寻人吗?”
即使顾雪绛不在人间,也在星空之下,在摘星台的卜算范围内。
这个世界观气运断未来,要么精通阴阳历法、比如擅长‘推演术’的胡易知,要么修为高深到一定程度,感应天地万物,许多事不卜自明,比如魔王。
朝歌阙蹙眉:“我手里有皇都大阵,但这座皇宫、以及摘星台还在圣上手里。它的力量不止卜算,可惜。”
程千仞低声道:“是我忙中出错,抱歉。”
以他对朝歌阙的了解,那句可惜,大概是惋惜当时如果能借助摘星台力量,再向天借三日春光,魔王必死。对方一直未能好好休养,自己却还提这种要求……
朝歌阙十分平静道:“不必客气,夫妻一体。”
“啊?!”
程千仞如遭雷劈。
他见对方没有解释的意思,更觉尴尬,匆匆道声‘好好休息’便出门去。
不知便宜老爹在哪里散步,今晚必须要找到他,哪怕再挨几竹杖。
黄昏时分却没有霞光,天空阴云密布,宫人们四处点灯,宽大宫服被晚风鼓动。到处都繁忙而有序。
这本是寻常时日,程千仞不知为何,心中隐隐不安。
***
顾雪绛失踪的消息压不住,不过半日人尽皆知。
人们很难相信,不久前惊起滔天波澜的人,竟就这样失去音讯。
厌憎、辱骂的激烈声音少了,一些人换上冷漠凉薄的态度:
“我听说,是雪崩……他一生人挡杀人,魔挡杀魔,一尊杀神降世,到最后,只有老天爷能收他。”
“啧,这人也是走到绝处了。”
顾雪绛的追随者在京郊聚集,放天灯祈福。
朝臣们更关心空悬的元帅位,却不敢质疑太子决定,表面平静的皇都暗流涌动。
有人寻去淮金湖,问禁卫军副统领怎么看这件事。要不要提前维护秩序,抓捕聚众放灯的人。
徐冉闻讯时正在喝花酒,身边群美环绕,她枕在美人膝头,眼神朦胧地摆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