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馆我给他留着,万一他以后回来,还有个落脚地。玉佩就当掉,加上二百两银票,置个新宅院。”
几人心照不宣,没问他为什么要换住处。徐冉的目光落在玉佩上:“好精细的山水纹,能当个几百两吧。”
顾二拿来端详,沉默片刻,神色古怪:“这不是青玉,是染玉,最多二两。”
程千仞目瞪口呆。
徐冉:“别胡说啊,那可是宁复还!堂堂剑阁双璧之一,身上带的怎么会是染玉?!”
“这些个古玩玉器,别说真假,就是年代产地,我都能给你摸出来。独门手艺,明白吗?”顾雪绛举起玉佩正对刺眼日光,微微眯眼:“染得挺好,一般人还真看不出来。你拿它去骗当铺老板试试?”
程千仞气结,什么混账东家,欠下二十两血汗钱,带着他师弟跑路了,临走还要骗他一回:“扔了。”
“扔了不吉利,古人云‘玉有六德,以玉比君子。君子无故,玉不离身。’你看我娘给我的这块,也不是什么值钱东西,我一直系着。来,我给你戴上,以后我们都是有玉的人了。”
程千仞拗不过:“好好好,说回新宅的事吧。”
徐冉忽道:“不如大家凑点钱,搞个大宅子,一起住。”
“那至少要三进三出,府在前园在后,东中西三路分别三个院子,免得你练刀吵到我看书……钱怎么凑?”
“双院斗法的彩头啊!前三甲五百两,前二十名三百两,我们三个,至少能挣九百两,运气好一点,一千一百两,天降横财,什么宅子买不了。”
顾二夸张道:“哇!你居然会算这道题!”
程千仞很早就考虑过双院斗法,那时是为了给逐流凑学费,没想到现在还是为了钱。
“四人成队,我们差一个人,林渡之愿意参与吗?”
顾雪绛:“难。他不缺钱,也无意扬名。对这种比斗不感兴趣。”
徐冉挠头:“没了鹿,上哪儿找第四个人啊。”
顾二:“我问问他,如果他稍感为难,就作罢。”
程千仞:“不行的话,我们再想其他凑钱办法。”
南渊三傻满怀对新生活的憧憬,宅子还没买,已经说起池塘要养什么鱼,院里要栽什么花了。
两天后,徐冉在副课的学舍见到顾二时,还以为自己看错。
顾公子又回到从前,擎着烟枪吞云吐雾,瘫姿赖怠,衣衫散乱。
“你今天怎么没跟林鹿在一起?”
顾雪绛脸色发白:“看你的兵书。”
“你俩吵架了?”
顾二斜她一眼,徐冉怒瞪他,转头看书。
教室坐满,老先生开始摇头晃脑的念文章,学生们窃窃私语聊着天,她听到身边人应道:“嗯。”声音闷闷的。
她忽然就不知该如何开口。对方从未有这般丧气模样。
顾雪绛为修复武脉做过无数尝试。正因为他精通医理,所以知道有多难。
认识林渡之后,有人和他一起做这件难于上青天的事。他们想了许多办法,克服无数困难,拨云见日,滴水穿石。
“你武脉二十四处断口,所以还需要二十三根针。将聚灵阵刻在这种细针上,必须顶尖炼器师出手,整个南央无人能做。”
“沧山的炼器师、皇都的宫廷铸造师都不会轻易出山。梅大师有位关门弟子名叫邱北,或许今年的双院斗法会来南央……”顾雪绛很快自我否定:“不行,太慢了,我们另谋他法,一根针多次使用。”
问题解决后,顾雪绛跳上椅子,手舞足蹈,林渡之跟他一起傻笑。
可惜再多默契与才思,也避免不了分歧。
“如此接脉,只是暂时复原,金针一除,灵气乍泄,容易对你武脉造成第二次伤害。风险太大。”
顾二不赞同:“这是最好的方法了,世上哪有万无一失的事?”
“针上聚灵阵被你脉中真元激发时,我再注入真元锁住被吸聚的灵气,间接锁住成形的阵法……理论上可行,但我怕自己出错。”
“上次我替宁前辈接脉,每一秒都觉得他会武脉爆裂而死。但他死了吗?林鹿,你太小心了!”
“你接脉时有二十余根针,我们却只有一根!风险和难度翻了二十多倍。”
林渡之思虑一整夜,第二日回复他:“我不会为你施针。”
顾雪绛惯来散漫,武脉却是他心结,闻言立刻暴躁拍桌:“我们研究了这么久,最后关头你说放弃?!”
“不是放弃。我依然倾向于最早的稳妥方案,药物内调,辅以真元灌脉,引导它自然生长……”
“现在有了金针,只需要两年,武脉重生。新生的武脉很脆弱,却依然可以吸收灵气。你要避免大量输出真元,也就是不能与人动刀兵……”林渡之着实觉得,这才是最好方法,“以你的资质悟性,只要心意平和,继续吐纳修行,起码有两百年寿元。”
顾雪绛忽然泄了气,坐在夕阳的余晖中,静静看着他。问了一个问题。
“不能再使刀,我为什么要活两百年?”
林渡之沉默半晌:“生命可贵,你不愿意活,我何必治你?”
顾雪绛甩袖而去。
他们再没有见过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