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安侧靠在软榻上,揉揉额头,只觉得头疼不已,平姑姑适时的住了口。
“她要削减安宁宫的开支和宫人!她跟父皇禀报过吗?”
“陛下近来身体欠安,将后宫之事全权下放了。说起来谢贵妃也是聪明人,何必出头做这样的事呢?”徐姑姑宽慰道。
“呵!”靖安冷笑了声,何故?谢贵妃掌权以来,一点点更改旧制,哪一件事不是踩着父皇的底线去做的,她不过是下了一剂猛药,看父皇到底能容忍到什么程度罢了。这一回视若无睹,下一次只怕是踩着她的脸面去动摇东宫了。
“王贵妃呢?”靖安冷声问道。
“抱恙,在宫中静养呢。”
靖安不置可否的冷笑了下,似是想起什么又问道:“外祖还是不肯见我吗?”
“朱老太爷说皇后娘娘才去了没多久,如今满心丧女之痛,恐见了公主又要伤心。只请殿下保重身体,节哀顺变。”
“唉……”靖安的肩膀耷拉下去,微阖的双眸里一片暗沉,已经是这样的风口浪尖了,再争不来外祖的支持,阿颜怕真是要举步维艰了。
难道,朱家已经选择了初珍表姐,而放弃她和阿颜了。
“徐姑姑,备撵,我要去乾元殿。”
才下辇,当值的宫人便迎了上来。
“公主来了,怎么不提前着人来招呼一声。”
宫人们行了礼,靖安见有些眼生的,不由问道:“谁在里面?”
“我母妃和谢母妃。”答话的却是听到动静,从偏殿走出来的楚云。
小丫头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几月不见,身条抽了不少,脸也渐渐张开,多了些少女的妩媚,着一件月白绣水仙的上袄,浅蓝暗纹褶裙,抱着手炉梳着双丫髻,俏生生的站着那里,便让人觉得一室明媚。
靖安上前,随手解了斗篷,楚云有些别扭的把手炉递给她,靖安倒是笑了笑,摸摸她头,接了过来。见状巧儿要悄悄拜拜手,示意身后的宫人不必递了。
“你不要进去了。”说完,楚云咬咬唇,也是副懊悔的样子。
“谢母妃看着清清冷冷的,实际上可厉害了,你不知道我母妃这些日子都抱恙的吗?”
楚云话落,就看见靖安的脸色比云翳密闭的天空还要阴沉。
“殿下,陛下请您进去。”
靖安把手炉放回楚云手里:“我先进去了,你回偏殿去,别冻着了。”
殿内除了王、谢两位贵妃,九嫔都在。
“阿羲来何事?”
“回父皇,靖安是为谢贵妃要削减安宁宫开支及宫人来的,不知此事父皇可知晓。”
帝王沉吟不语,谢贵妃还是副不假辞色的模样,言语清冷。
“宫中日常事宜,不必事事都来问过陛下吧。我体谅公主为人子女孝中哀思过重,但也该关心下你父皇的安康。”
王贵妃有些担忧的向靖安递眼色。
“年关将近,加之国丧,虽是一切从简仍有捉襟见肘之感,各宫开支皆有削减,公主久不问俗事,怕是不能领会其中的难处。”
嫔妃们皆是诺诺不敢言,敬文皇后逝后,无论前朝后宫都是剑拔弩张,今日见谢贵妃当着帝王的面对靖安陡然发难,心里越发没底了,朱家可没有谢家的底蕴,皇后又去了,谁能保证陛下会一直给靖安那份荣宠呢,说到底也不过一个女儿,哪比得上儿子呢。
“谢贵妃!”靖安抬眸冷斥了声。
“阿羲!”说话的是一直未出声的帝王,眼睛慢慢的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
“你谢母妃说得也没错,你母后生前也让教习嬷嬷交过你管家之道,都学到哪里去了?”
靖安纵然有话想说,也只得压下,应了句“是”。
帝王靠在椅背上,手指摩挲着龙头,想了想,说了句“过来。”
靖安恭顺应了,顶着众人的目光走到帝王跟前。
帝王将手侧的印信放到她手里,道:“你谢母妃说的话要记在心里,这次跟着你两位母妃好好学。安宁宫一切照旧,不必议了。”
而无论是靖安,还是王、谢两位贵妃和九嫔,都完全愣了,眼睛直勾勾的望着靖安手上的印信,掌管六宫一切事宜的皇后印信。
☆、第六十六章
元月,皇三子妃诞下麟儿,帝大喜,赐名旭。
至三月,桃李争妍,又是一年春。
三月初九,靖安十九岁生辰,帝王一早嘱人送了长寿面过来,太子殿下陪着用了。虽是一切从简,但六宫各处谁敢怠慢。帝王精神越发倦怠了,今年的亲蚕礼依旧让太子代为祭拜农神,这让朝中原本蠢蠢欲动的一些人暂时消停下去。
然而……捧着鞠衣的司服深吸一口气,带着身后的一众司衣踏入芳华殿,果不其然,见贵妃九嫔皆在,深深施礼,将鞠衣平举过头。
徐姑姑上前接过,谢贵妃的脸色越发难看了,王贵妃虽也觉荒唐,但能看见谢贵妃这样的脸色,心里竟有几分舒坦,她二人都不吭声,底下的九嫔就更不敢多说了。
这些日子以来靖安公主虽掌皇后印信,但大小事务还是多由两位贵妃处理。前朝□□揣测着帝王的意思,多半是示意朱后虽去,但圣恩仍在,放任后位空悬,起威慑之意。其中又有多少平衡王谢两家的意味,便只能由朝臣们自己去揣摩了,当初立朱后不也是帝王的权术吗?
只是这一次,帝王竟亲命靖安负责先蚕坛的亲蚕礼,着实让许多人始料未及。
宫人撤去屏风,靖安试过鞠衣,换了常服出来。
司仪继续禀告亲蚕礼的大小事宜。
“公主需提前两日进行斋戒,着鞠衣至先蚕坛,祭先蚕神西陵氏,行六肃、三跪、三拜之礼。而后待蚕生择日行躬桑礼,还请公主在躬桑前,择定从蚕釆桑的人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