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人没长眼睛吗?走路都不看路的啊?”因为冲击力孙筱雅连退了好几步,若不是有苏雨扶着,说不定会直接栽到地上。她站直身子抬起头,想看看是谁那么不识好歹,结果在看清对方时不由怔住,随即又肆无忌惮地骂了起来,心里升起一股报复的快感。
她料这小子不敢对她怎样。
苏雨没想到会这么巧遇到周越泽,其实这种事情双方都有责任,而且严格来说,应该是由于孙筱雅回头拉她没有看前面的路,这才撞上了他。苏雨有点尴尬,觉得孙筱雅委实无理取闹了些。
没想到周越泽虽然被骂得狗血淋头,脸上却丝毫不见愠怒,反而谦逊有礼地道着歉:“不好意思撞到你了,有没有受伤?要不要我送你去医院看看?”
他一脸歉意地望着孙筱雅,嘴角挂着如沐春风的微笑,目光温柔而深邃,孙筱雅在那双眼睛的注视下,双颊竟不自觉浮起了两酡红晕,而且一句话都骂不出来。
若干秒后她才猛地回过神,恨得牙痒痒。故意不理会周越泽,她高昂着头颅拉起苏雨的手骄傲地迈开步子,苏雨听到她嘟囔了一句:“妖孽!”
孙筱雅的车子就停在路边,苏雨坐进副驾驶座,系安全带时视线不经意地落在一旁的倒车镜上,周越泽就站在她们后方不远的店铺旁,看样子是在买东西。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秋天的缘故,他的身影看起来有几分萧瑟的味道,苏雨忽然想起孙筱雅之前得意地说,“老娘可最讨厌虚伪的人了,所以一气之下就动了点关系,将他爹从医院赶了出来。”
商场内,孙筱雅不停地试衣服,试鞋子,苏雨百无聊赖,冥思苦想了好久,才总算想到了一个可以暂时离开的理由——去拿落在孙筱雅车子里的丝巾。
乘电梯到地下停车场,苏雨在快要走到那辆玛莎拉蒂的车子旁时,很意外地看到了一抹不算熟悉,却也不算陌生的身影。
周越泽听到脚步声回过头,看见苏雨时愣了愣,似乎也有些意外。他神情淡漠,眸色沉郁,苏雨这才发现他的手上拿着一根铁棍,然而等她反应过来时,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
只听“嘭——”的一声巨响,银膜玻璃的车窗以某个点为中心,渐渐呈现出散射状的裂缝,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巨形的蜘蛛网。
苏雨惊呆了,只见周越泽再一次举起铁棍,对准车窗的那个点狠狠砸了下去。玻璃终于四分五裂,碎片在空中飞溅。紧接着周越泽又狠狠地砸了其他几扇车窗以及车顶,不过短短几分钟,一辆拉风的豪车就这样变成了一堆破铜烂铁,可怜兮兮地蹲在那里。
孙筱雅买完东西来取车时,看到就是这样一副场景,脸色瞬间白得如同一张白纸,差点直接哭了出来。
孙家再有钱,这也毕竟是好几百万的车子,她不可能不心痛。
“究竟是谁干的?究竟是谁干的?”孙筱雅脸色铁青地四处张望。这家商场因为主打奢侈品,此时又是大中午,所以人流量并不高,偌大的停车场内就停着三三两两的车子,除了苏雨和她自己,就再也找不到第三个人的身影。
“苏雨,你有没有看到是谁?你下来拿丝巾的时候车子就这样了吗?”孙筱雅气得七窍生烟,一边联系保险公司,一边问苏雨。
“嗯。”苏雨有些违心地点点头,心里难免有一丝罪恶感。但是即使再让她做一次选择,她应该也还是会撒谎的。她觉得孙筱雅是该受到一点教训,毕竟是她先欺人太甚。
“难道是那小子?混蛋,居然敢报复我,老娘不整死他就不姓孙!”孙筱雅几乎是立刻就想到了周越泽,恶狠狠地说道。
苏雨一惊,几乎是下意识地说道:“你这人脾气那么差,想报复你的人多着呢!比如上周你不是和哪家的小女儿吵起来了,上上周你和侨庭酒店的女老板打麻将说她出老千,估计人家还怀恨在心呢,还有上个月,你……”
“行了行了,不要再说了!”孙筱雅气急败坏地打断苏雨,心虚是觉得她说的有道理,便努力静下心来仔细思索究竟谁的嫌疑最大。
后来苏雨陪孙筱雅去商场的保安室查监控录像,结果谁也没有想到,这家商场的监控系统不知在什么时候遭到入侵,播放的竟然是前天的录像,也就是说,今天中午究竟有哪些人进过停车场,根本无从考证。
苏雨偷偷松了口气,看来周越泽早就做过准备。也对,不然孙筱雅的车子在受到袭击时,报警系统不可能不会响。
其实苏雨没有料到周越泽在看到她后还是义无返顾地砸了车子,他是笃定她不会揭穿自己,还是根本就不怕被她揭穿?
苏雨不禁想起当时周越泽的眼神,冷漠,沉寂,和大多数少年的眼神很不一样,虽然称不上历经沧桑,但也早已没有了少年本该有的简单和纯真。
这不是一个你可以随意欺凌的人……
☆、第四章
“你的体质倒是奇怪,那么多的临床试验者没有一个产生排斥反应,就你居然过敏成这样。”卢矢延一边做着消毒工作,一边盯着残肢接口处溃烂的皮肉,忍不住嘟囔了一句。
苏雨没有接话。卢矢延这句话其实是说给她妈妈听的,毕竟这高科技的新一代仿生手是他极力推荐给她的母亲,说什么可以通过电极与使用者的神经系统相连,经过几个月的康复训练后使用者就能通过意念支配仿生手做一些简单的动作,而且排斥率几乎为零。
苏雨知道,卢矢延可能害怕失去这份薪水十分优渥的工作。
“那怎么办?小雨的体质是不是不能佩戴它?”苏雨的母亲卢漫涓望着女儿红得异常的左手断口处,忧心忡忡地问道。
“也不能这么说,只是还需要研发一种新的材质作为仿生手的外壳,可能还要等一段时日。”
“那就好那就好……”卢漫涓悬着的一颗心总算落了下来。
苏雨至始至终都没什么反应,只是盯着卢矢延的手发呆。卢矢延的手纤细修长,皮肤白嫩干净,指甲也修剪得十分齐整,泛着健康的淡粉色,看起来特别赏心悦目,只是生在一个人高马大的男人身上,显得稍微不协调了点。
这双手可能由于长期握手术刀的缘故,在食指与中指之间有一层厚厚的茧。此刻它正拿着夹有酒精棉球的镊子,十分灵活地擦拭自己的残肢,苏雨觉得它生得特别好看,和自己的手一样秀气,这么想着,她就忽然觉得这双手有些刺痛了她的眼,便立刻别过头去。
“怎么了?很痛?”卢矢延见苏雨脸色苍白,赶紧放轻了手上的动作。
这时桌上的手机响了起来,苏雨对卢矢延摇摇头,见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是陌生号码,本想挂掉,但想了想,还是接了起来。
“您好,请问您是周越泽的监护人吗?我是他的辅导员赵唯楹。”
“周越泽的谁?”苏雨怀疑自己听错了。
“监护人?”电话那端的声音带着些不确定。
苏雨:“……”
赵唯楹见对方迟迟没有回应,再次看了下学生的资料表,在监护人一栏里只有一串十一位的阿拉伯数字,并没有标明二者的关系。“难道是我打错了……奇怪,是这个号码啊……难不成是号码填错了?”她疑惑地自言自语。
“我……是。”良久,苏雨才一边嘴角抽搐,一边艰难地说出了两个字。
vip病房内,苏雨拘谨地坐在一张病床旁,时不时对病床上的人笑笑,笑得僵硬又尴尬。
周建江一双眼睛不停地打量面前的女人,那眼神不知道是不是苏雨多心,总觉得很像一位长辈看晚辈的眼神,或者说,像一个公公看未来儿媳的眼神,慈爱有加,隐隐带着审视,饶是苏雨觉得自己对世事够冷淡够心如死水,也心底一阵发毛,硬是被他逼出了“小女人的娇羞”来……
一刻钟过后,苏雨总算坐不住,起身打破沉默道:“叔叔,我带了些水果过来,您要尝尝吗?我帮您洗一个苹果吧?”这是她专门从家里的农庄采摘的水果,绝对新鲜无农药,因为周建江患有肾衰竭,所以她特意避开了含钾量高的品种。
“噢,好好好……”周建江十分热情地应道,语气中似乎有一些讨好的意味。
苏雨挑了一个比较大的苹果,这才发现自己今天戴了手套,而左手的假肢除了美观不能做任何动作,单凭右手脱掉右手的手套又有些吃力。幸好这时来看望周建江的他的同事见她戴着手套,便顺手接了过来,说道:“我帮你洗,免得你手套还要脱了再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