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柳轻哂,“她还能图什么?自然是瞧着皇上眼看秋狝在即,她是想着随驾去热河呗。她自然也是看好了今年这个特殊的节骨眼儿,自是想在今年赶紧得宠了去。”
月桂皱皱眉,“她就没寻思寻思,她又凭什么呢?凭她是乌雅氏,是孝恭仁皇后的后人;还是凭她额娘是宗室格格?总归不至于将她那个庶出的兄长在礼部任个正六品的主事,这就以为能跟老侯爷、和二爷攀上关系去了吧?”
月柳回想着方才恩贵人在殿内跟主子说的那些话,忍不住轻啐,“她倒也不傻,知道凭她那哥哥的身份,也只够进了主子的门儿,说是给和二爷道喜罢了,倒摆不上台面继续多说的。”
“我也总都没想到,她凭的,竟然是哀兵必胜——她阿玛上个月十七死的,主子还特地遣了咱们喜总管去吊唁的。说起来她阿玛毕竟是年近八十岁的老人家了,对这老来女格外的放心不下,她额娘又是宗室格格,这便趁着老头子病危之时,向皇上、还有咱们主子求恩典,叫善待恩贵人去呗。“
“毕竟是老臣,又是孝恭仁皇后同族后人,再加上又是左副都御史,乃为言官之首,正好儿时值皇上惩办广兴之事后,皇上正希望言官们广开言路的当儿,故此皇上和皇后娘娘能不答应么?”
月桂便也叹口气,“怪不得。她倒是有备而来,手里已经握了半拉胜券了。毕竟她阿玛身故还不满整月,尸骨未寒,那不管皇上还是主子都不好就拒绝了她,否则倒好像皇上和皇后忘了当初答应她阿玛的话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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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桂进内,给廿廿行礼。
廿廿并未问月桂这半晌去哪里了,只一切如常,就仿佛月桂压根儿就没消失这么长的工夫似的。
月桂偏头,见廿廿埋头在炕桌上,思量着写着什么。
月桂便远远瞥一眼,隐约瞧着主子是写了好几个名儿去,应着这个节骨眼儿,便应当是主子在安排此次随皇上赴热河的内廷主位人选。
正巧廿廿写完了,搁下笔,挑眸望过来,“我有事想见见你庄妃主子。”
月桂忙道,“那奴才去知会一声儿。”
廿廿摇头,“不必叫她过来折腾一趟了。我瞧着她这几日又有些咳,还是我去一趟吧。你这便拾掇拾掇,陪我一起去。”
月桂忙伺候主子更衣,这便叫了轿子朝庄妃宫里去。
月桂瞧着主子还是一副颇有心事的模样,这便一边走,一边小心寻着话茬儿,“……奴才方才瞧见恩贵人来过了。按说,她阿玛上个月才身故,那她也算还在热孝中呢,自应当收束门户,这回去热河的事儿,总归不该有她才是。否则,该多不吉利呢。”
廿廿倒是含笑轻轻摇头,“便是民间,出嫁了的闺女,便是有孝心,却也不至于那么严谨;更何况她是皇上的贵人,便是阿玛身故,她是内廷主位,她阿玛不过是臣子,故此她就更不必为她阿玛穿孝。”
月桂唯有皱眉,“……那,主子是打算叫她去?”
廿廿便笑了,“今年是皇上的五十万寿,宫中所有人的心都活了。除了我与諴贵妃、庄妃三个之外,那些年轻的主位们,谁不想在今年争奇斗艳?又有谁不希望今年能随驾去热河呢?”
“想来这也都是人之常情。今儿个恩贵人能以她兄长来叩门,那旁人自然也都能寻了各样的理由来……毕竟,这宫中的人啊,哪个不是勋贵世家,又或者是内务府世家的格格们呢,故此总能寻出些瓜葛来,这便都有家常可话。”
月桂无奈点头,也是无话可说。这事儿她们是亲眼见的,从今年过年开始,宫中为数最多的贵人们,可不都已经各显神通了,纷纷寻了由头到主子跟前来献殷勤。
“……主子到庄妃主子宫去,就是想与庄妃主子商量这随驾的内廷主位之事的?”
廿廿便笑笑,“算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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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庄妃宫门前,因廿廿早就派人去嘱咐下了,不叫庄妃出来恭迎,以免她又不得劲儿去。倒是如嫔率领宫中诸人,在宫门前行礼恭候着。
廿廿落轿,含笑走到如嫔面前,向如嫔伸出手去,“劳动妹妹了。”
多日不曾这般单独相对,这般映着盛夏七月午后的艳阳望过去,倒觉如嫔眉眼之间倒多了些柔婉的气质来,眉间仿佛暗拢轻愁,顾盼回眸之间,颇见楚楚可怜之色。
如嫔赶忙道,“皇后娘娘万勿如此说,嫔妾担待不起……这原本是嫔妾应尽之礼。”
廿廿点点头,“方才恩贵人到我宫里来拉家常,我这会子见了妹妹,便有些想笑……妹妹与我才是一家子啊,恩贵人都来与我拉家常,那要说起家常来,妹妹才与我有更多的话说才对。”
如嫔微微一怔,随即赶忙躬身道,“嫔妾知道皇后主子统率六宫,又要抚育众位皇子皇孙,每日事务繁忙,这才除了请安之外,素日不敢前去打扰。”
“实则皇后娘娘说的正中褃节儿,嫔妾着实心中有万语千言,恨不能每日都侍奉在皇后娘娘驾前……”
廿廿莞尔,伸手拉起如嫔来,“我便是再忙碌,却也不至于连见妹妹的工夫都没有。再说从今年的年头儿以来,各宫姐妹们都时常来我宫中陪我说话儿,我既有工夫见她们,如何就没工夫见妹妹你了?”
“除了咱们是一家子之外,若若更是每次进宫来都要问到妹妹你。如今她家老福晋刚薨逝,前面儿几年里,因老福晋卧病在床,她每日里亲自照料,进宫的机会少了,便是偶尔进宫也都是急着就回去了,这才没能来给你请安……可是她却每一回都在我面前问起妹妹你来,要我给你带个好儿呢。”
“嫔妾也十分想念若若!当着皇后娘娘的面儿,嫔妾不怕直说——这几年我也在宫中隐约听着睿亲王的消息,知道若若身为睿亲王福晋,当家主事,也有诸般的不容易……嫔妾真恨不得能陪在若若身边儿,多少帮她化解些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