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时锦当然不会理岳翎了,徐时锦自己正焦头烂额,已经没心情给太子布阵。岳翎这枚棋子,徐时锦早打算放弃了。岳翎有难,徐时锦自然不会管。
但岳翎口中提到“徐姑娘”,却让刘泠欲离去的步子停了下。想到小锦如今的境况,刘泠心情复杂,问,“你凭什么认为,我会帮你?”
“因为我想杀了陆铭山。”
岳翎抬起头。
刘泠眯了眼,长时间地看岳翎。
这个月光一样凉白的女子,抬着头,眼神幽黑似鬼魅,清晰地重复,“我要杀了陆铭山,求公主相助。”
等刘泠回到自己府邸的时候,她仍然没有对岳翎的出现释怀。岳翎的眼神多冷啊,该失望到什么程度,该难过到什么程度,会让她生出杀了爱人的心。那个人,是她最难忘的回忆。
她也是那个人心中永不相忘的白月光。
这个白月光,却受够了这个男人,选择杀掉他!
再深的感情,原来也不过如此。
走入府邸大门,刘泠仍想着岳翎。却见对面,沈宴着官服,向她走来。不,是向大门的方向走来。
沈宴婚假还没结束,刘泠离开前,他拿着她强迫扔给他的画纸在改图,悠闲自得。但刘泠回来,却见沈宴神情严肃,一丝不苟。看到她,沈宴目光微动,停在她面前,“你听说徐姑娘出事了吗?”
“你说的是小锦?”刘泠就和这么一个徐姑娘相熟,“她不是要离京吗?不是都商量好了吗?她能出什么事?”
“我接到的消息,是她谋害皇子,证据确凿,已被关押进天牢。”沈宴无表情道,“陛下召锦衣卫即刻进宫查处此事。但我想,该没什么余地了。”
☆、第83章 徐姑娘的真爱
刘泠没有跟随进宫。
她坐在家中后院的梨树下,拿起先前沈大人放下的图纸,继续修改。却心不在焉,一晚上都想着徐时锦的事。她有些记不清小时候与徐时锦的相处片段,模糊而不愉快。
最不可能成为朋友的人,恰恰成了朋友。从小到大,她就记得徐时锦脸上的笑容了。那是个好脾气的姑娘,不跟任何人发火,笑意真挚。不能算是善良,却也称不上恶毒。这样一个机关百算的姑娘,怎么可能把自己弄成现在这样的险况?
这真不像是徐时锦的风格。
半夜后,沈宴从宫中回来,告诉了刘泠答案,“没什么不可能,如果大家都在想她死,她也只能死。”
“死?这么严重?”刘泠震惊站起,没想到会是这样,“就算她被算计……可是……虽然谋害皇子是死罪,但是……但如果那个人是太子,他和小锦以前那么好,他应该……应该会网开一面……怎么就会死呢?”
沈宴坐在梨树下,半晌不开口。他看刘泠一眼,有些不知道从哪里说起。他以前不习惯把公务说给家人听,但这件事,刘泠作为皇亲国戚,就算他不说,她明天也会知道。况且依刘泠和徐时锦的关系,沈宴认为应该让她提前有个准备,“徐姑娘谋害的那个皇子,不是太子。且是真的把人害死。不说皇子的身份,就算是普通百姓家,这也是死罪了。”
“你是说,这件事和太子无关?”
“表面上看,似乎是这样。”沈宴说。
刘泠蹲在他面前,阻止他喝茶。她手拉着他,恳切问,“那你私心怎么认为呢?沈宴,我是你的妻子,我绝对不会把你的判断说出去。你能不能给我一句你的想法?求求你了。”
“我的私人想法,在查案中,是决不允许代入的。”沈宴摸摸她的头,温和道。
他想跟她说,他会让这件事的真相水落石出。如果徐时锦真的无辜,他会想办法还人清白。但是刘泠望着他,目光湿润,“你的私人想法,在你查案中,似乎不重要。但对我来说很重要。沈宴,我特别相信你。”
他沉默一下,说,“我的私心,让我觉得,徐时锦是被太子推出去当弃子了。整个局,我都认为是太子布置的。”他拉她起来,“因为,死的七皇子,是淑妃的唯一儿子。淑妃,却是陆家人。现在看来,陆家和太子其实是敌对,但也不能完全说,他们没有握手言和的可能。徐时锦可能被放弃……徐家怎么想的,他们的态度,恐怕就微妙了。”
“那陛下那里……”
“这种大事,礼部、宗人府、刑部,全都介入了。锦衣卫只在其后做监察一事,我们不是第一负责者。其中各有立场,不一而论。”沈宴说,“我想,陛下也有自己的猜测了。”
“沈大人,那你是哪边的人?”刘泠问,“你是陛下的人,还是太子的人。或者只是单纯的事不关己?”
“真是个聪明的姑娘,”沈宴目中笑有些淡,“你希望我是哪边的人?”
沈宴这样一说,就让刘泠心头沉了下去。若是正常情况,锦衣卫就是陛下的私人护卫,全权听陛下安排。但是沈宴现在反问她,就是在委婉暗示她:他也许不是陛下的人。
可能怕隔墙有耳,或者有别的顾忌,让沈宴不会明说。
他是太子的人?
怎么可能?
刘泠最开始认识沈宴的时候,他明明……
啊!
有灵感在她脑中划过,让她冷静了下去。是因为她,屡次因为她,沈宴不得不和太子合作。一次又一次的合作,一次又一次的把柄,到现在,沈宴可能已经没办法与太子完全撇清关系了。
心口涩然,一晚上的焦急烦躁,此刻通通消失。
刘泠沉静地望着自己的爱人,她伸出手臂,搂住他,给他一个拥抱。
她的背后关系那么复杂,沈宴背后关系那么简单。为了她,他硬是入了这个大染缸。原本任何情面都不用讲,原本他谁的人情都不欠。朝中人人怕锦衣卫,人人不待见锦衣卫,人人和锦衣卫保持距离……可是为了护住她,沈宴接过了太子递来的橄榄枝。一旦接过,就别想再下船了。
可是沈宴从来没跟她说过。她一直以为,他那么光风霁月,那么清远雅正……
沈宴不知道转眼间,刘泠已经想了那么多。他拍拍主动投入怀抱的小姑娘,还笑问她,“嗯?你希望我帮谁?”
“对不起。”刘泠闷闷说。
沈宴扬眉,不解她为何这么说。扣着刘泠的肩,让她稍微远离自己一点,沈宴垂眼看她闷闷的眼神,对视半天,心中了然。他不在意地笑了笑,手指揩过她微红的鼻尖,口吻淡然,“刘泠,入了朝堂,入了锦衣卫,哪有你以为的清正端和的人?我没有你想的那么好,我手上染的鲜血,脚下踏过的白骨,比你以为的多很多。我并不清白,你不用对我愧对。”
“可是因为我……”
“刘泠,世上很少有那种必然的二选一问题。选择爱情,就要放弃责任。选择责任,就要放弃爱情。这种绝对性的选择题,很少有人会真正直面。任何说‘不得不’的事情,都早在心里面有了权衡,有了倾向。不是‘不得不’,而是‘我更想’……嗯,你是不是没听懂?”
“……说实话,不太懂,”刘泠完全被他绕晕了,“沈大人,我不太听得懂你这种暗示。你能明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