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年,朕着实冷落你了。”皇帝轻咳两声,感叹道,“听朝臣说,你最近差事都办得不错,还在巡卫营立了功,朕觉得,对你是有些亏欠。”
喉咙发紧,长念提着衣袍朝他跪下,磕了两个头:“父皇乃天,一直于儿臣头顶照拂,谈何亏欠呢?若没有父皇,哪儿来的儿臣。”
她说的是真心话,这么多年来,她对这个父皇只有崇敬渴望,从没有怨怼,哪怕不亲近,他也是这世上与她血缘最浓之人。
皇帝是听得出真心和假意的,他有些惊奇,自己这个七儿子为何会这般喜欢自己呢?自己给别的皇子的恩赏,比给她的要多很多,平日里也少与她见面,可她每回见着自己,都是喜悦的。
这种被人认真放在心上的感觉,皇帝是许久也没尝过了,心下觉得感动,眼神也跟着慈祥起来:“好了,快起身,国公说你身子不好,别总跪着。”
“谢父皇。”
太子与三皇子前后出了盘龙宫,这两人平日里交流甚少,都是各走各的,但这一回,太子叫住了三皇子。
“三皇弟近日过得可好?”
三皇子停了步子,侧头道:“殿下何必明知故问?”
丢了巡卫营的督军之位,多少人在暗地里笑话他?赵恒旭没办法将这火气发到北堂缪身上,只能怪赵长念了,本以为赵长念单纯无知,谁知道竟是个扮猪吃老虎的,有能耐说动北堂将军为她说话,朝臣还一致偏帮。
他气得好几日无法安寝了,始终没有想明白,这个好吃懒做的七皇子,到底是得了什么神助?
“本宫甚是替三皇弟惋惜啊。”太子叹了口气,“三皇弟做事还是太直了些,不懂得阿谀讨好,故而让人钻了空子,抢了人心。”
三皇子哼笑:“愚弟学不来那一套,只能认栽。”
“是啊,咱们七弟的手段,还真是谁都学不来。”太子摇头,啧啧有声,“真不愧是秦妃之子,秦妃当年的手段也是了得,背地里不知道做了多少肮脏事,被母后赶出宫也还有本事回来……哎,说远了。”
三皇子顿了顿,看向他。
太子笑得温和无害:“没什么,宫廷旧事了,如今七弟出人头地,已经是今时不同往日,哪儿还能提那些呢。三皇弟下回小心些罢。”
秦妃与他的母妃一样,都是宫婢出身,太子一向看不起他们的出身,赵恒旭是知道的。但听他今日这话,似乎是在暗示什么?赵恒旭沉吟,回去自己的宫里,招来两个侍从,吩咐他们去打听,又给宫外的亲信写了手书,叫他们探查。
于是,长念正在懒洋洋晒太阳的时候,就听得红提凑过来小声道:“殿下,宫里传来的消息,有人在打听秦妃旧事。”
一个激灵坐起身,长念脸色发白。
果然啊,母妃那么小心翼翼是有道理的,人一旦冒头,背后的东西就都会被挖出来,她知道躲不过去,却没想过来得这么快。
当年秦妃生产,北堂华在宫里统领御林军,借着方便,贿赂了产婆和御医,瞒下了长念的真实身份,事后,产婆被送出宫,御医也告老还乡,走得远远的,答应了今生不再回京。
看起来没什么后顾之忧了,但若有心人执意要翻,总能把人翻出来。
是三哥,还是太子?长念没有多余的精力去猜,坐在躺椅上沉思良久,她低声道:“红提,你得替我瞒好国公府,我要去一趟定国公府上。”
“是。”红提应下。
沐疏芳正跪在祠堂,听自个儿的父亲唠唠叨叨地念“女大当嫁”,耳朵都快起茧子了,却不敢反驳,只能对着雕花窗默默地翻白眼。
翻到第十二个的时候,外头有人急匆匆地来禀:“老爷,有皇子来访。”
定国公一愣,问:“几皇子啊?”
奴仆递上名帖答:“七皇子。”
沐疏芳一个激动就站了起来,两眼发光。
太好了!长念来得太是时候了,她已经快被念死了!
定国公一看自家女儿这反应,心下一喜,连忙道:“快请去茶厅,我这就过去!”
“是!”
沐疏芳提着裙子也想跟着走,却被定国公一把拉住。
“怎么?”疏芳很委屈,“殿下都来了,我还要听您教训么?”
恨铁不成钢地看她一眼,定国公道:“换件新裙子再去,就昨儿你娘给你新裁的那件。”
沐疏芳嘴角直抽。
长念刚在茶厅落座,就见定国公一边拱手一边进来,道:“怠慢殿下了,还请殿下恕罪。”
“大人言重。”长念笑道,“我只是来答谢沐小姐上次赠礼。”
说着,后头的奴仆就抬进来两个箱子,打开一看,是两个上好的官窑青瓷薄胎瓶。
定国公大喜,他就爱官窑青瓷,七殿下真是个体贴懂事的!
“殿下客气了。”脸笑成了一朵胖花,定国公道,“小女方才在习琴课,故而没能出来亲迎,还请殿下稍候。”
“无妨。”长念颔首,端正地坐着等。
沐疏芳来得很快,裙子是换了,头钗却还是之前的三支金梅,看起来不华丽,但让人很舒服。长念一见她就笑,正想说话,却听得定国公一斥:“你胡闹什么!”
吓得小步跳出了门槛外,沐疏芳扁嘴:“我哪里又胡闹了?”
“你这发髻,合规矩吗?”定国公瞪眼,又连忙朝长念拱手,“小女在家疏忽些,还请殿下见谅。”
一边责骂一边替她告罪,真是一个很疼女儿的父亲。
长念很是羡慕,拱手还他一礼:“沐小姐天生丽质,如何打扮都是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