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7节(1 / 2)

县令的小儿子才五岁大,名唤金满坤,乳名元宝,他托着肥溜溜的腮帮子百无聊赖看着戏台子上花里胡哨的扮相,听他们咿咿呀呀,瞌睡得很。

金老太太正同儿媳说话,就被乖孙子打断了。

“每回都是这几出,祖母我都听烦了。”

听到这话,金老太太顾不上儿媳妇,回身去哄好孙孙,说换!让他们唱个新鲜的!金元宝还是没多大兴趣,吵着说没劲!他年岁小,从小被惯得厉害,耐心极差,多一会儿就坐不住,他在变着法恭维的人群里扫了一圈,连个能一起玩的都没有,搁这儿待的不是太太就是小姐。

金元宝正想开溜,比起坐这儿听戏,他宁肯到园子里去斗鸡。结果还没来得及跑,就听见有人传话说县尉夫人到了,不过片刻,又来人说县丞夫人也到了。

王锦娘先来,受到不少关注,好在这种场合她见得多,应付起来也还自如,她向金老太太并县令夫人引荐了大姐,闲叙两句,入座。

便当此时,房氏慢一步也来了,紧跟在她身边的就是外甥女郁夏,后头还有两个适龄当嫁的庶女。

王贞娘刚还在紧张,没平复下来,就感觉小妹把手搭在自个儿手背上,使眼色示意她看。王贞娘抬眼,便看见跟在房氏身边那姑娘,她步态优雅轻盈,身姿窈窕,腰身纤细如柳,生着一双春波荡漾的桃花眼,却丝毫不显媚态。她瞧着便是好涵养,容貌气度上上。

刚在心里叹了句好个出色女儿!房氏一行便走近了,王贞娘注意到这姑娘眼尾有颗小小黑痣,这痣为她增色不少。

这这这、这就是自家儿子看上的姑娘?

他说得没错,人是出色是漂亮……人家这般拔尖,凭什么中意乡间地主的傻儿子呢?

王贞娘才知道乔越的眼光有这么高,高到她头晕目眩差点一口气提不上来。

不止是王贞娘,女客们都在打量此女,最终问出来的是金老太太,她示意郁夏上前几步,仔细看过,问房氏:“老身枉活这么多年,头回见着这般出色的女儿,从前怎不见你带出门来?”

房氏看郁夏进退有度言行得体,顿觉面上有光,笑道:“这是我家女儿不假,却不是我生的。”

金老太太听罢,打趣道:“你有耀祖这个好儿子还不够?还想要如此出色的女儿?真真是个贪心的!”

房氏这才同金老太太解释说,这是她外甥女,从临州府来,在曹家做客。“她父亲姓郁,是府学里的先生。”

但凡家中有读书人,多少都打听过府学里的情况,说到姓郁的,他们只知道一位,便是天生教书先生命的郁子孝。

“难不成她父亲便是子孝先生?”

房氏颔首,妇人们私语起来,又有人仔细看了郁夏几眼,本来人就出色,想到她爹是那个郁子孝,总能教出举人甚至还有学生中进士的郁子孝,她们目光都灼热几分,再看郁夏便觉得她当真是上天入地绝无仅有的好,换个人长成这般模样难免媚俗,她却是一身朗朗清气,轻易不可亵渎。

金老太太看她的眼神更和善了,还带点慈爱,让郁夏到身边来,说人上点岁数眼神就不好,这么近还是瞧不明白。

郁夏又跟了几步,被金老太太引到身边,金老太太还想好好夸一通,却被金元宝抢了先。

“郁姐姐好看,比我们府上哪个都好看!”

这话要是从别人嘴里说出来,等于说是冒犯了主人家。可话是金元宝说的,金老太太笑得不能自已,今儿个过生的县令夫人也嗔笑着打趣他:“你才多大?就知道好看不好看?”

金元宝摇头晃脑:“知道,我知道,娘就好看!”

“……我看你嘴上怕是抹了蜜,今儿个说话这么中听!”

金元宝好话不要钱似的往外蹦,把县令夫人逗得连连发笑,才亮晶晶看着郁夏,看了一会儿还跟金老太太撒娇,说要在旁边加把椅子让郁夏挨着他坐。

孙子这么要求,府上愿意惯他,郁夏就坐到金元宝旁边,房氏借喝茶的动作抿了抿唇,心想外甥女出色是好,今日这般,过了。

看郁夏似有挣脱曹家高飞出去的势头,房氏脑子里滤过千般想法,觉得还得同儿子谈谈。

老太太问郁夏话,问她来康平县习不习惯,感觉这边比临州如何?

思及金老太太是县令母亲,郁夏便说临州有临州的气派康平也有康平的秀美。她从地方风貌说到人情把能夸的都挑出来夸了一遍,最后总结说本县完全称得上名字,的确是安康太平,县令大人为百姓操劳这么许多,是难得的好官。

听有些人说奉承话,你感觉假,像从前就有人为了吹捧县令,说他去临州看过不过尔尔,也没比康平繁荣什么。这种话人家听着不会觉得高兴,只会尴尬。

郁夏则不同,她每句话都很朴实,听着丁点不显浮夸,你只想跟着点头,觉得对。

看看,金老太太不就更高兴了,这番话多受用?

金老太太平常就笑呵呵的,不常为难人,可也极少真正亲近谁,见着谁家姑娘她都能顺嘴夸两句,实则不过心。看她今儿个对郁夏的态度,是真心实意喜欢,那眼神慈祥得就跟看亲孙女一样。

还有那个金元宝,刚才就吵着说坐不住了,这会儿还消停下来,听他祖母同郁夏一问一答也津津有味,不像之前那样浑不耐烦。

那后来,金老太太一直拉着郁夏,开席都要她坐身边来,看时辰差不多了房氏说要走,金老太太还舍不得,金元宝也嘟哝说他还没带郁姐姐去看他的宝贝。

他的八哥儿!他的斗鸡!他威风凛凛的大黑狗!

金元宝看房氏的眼神很不痛快,郁夏见此,半蹲下身哄他,说还要在康平县小住一段时间,以后再来金府做客,只是不知道府上欢不欢迎。

“郁姐姐你想住下都行!祖母喜欢你!我也喜欢!”

县令夫人笑骂他,让他不许胡说。

才冲房夫人道:“我们老太太喜欢你家表姑娘,以后常带她来玩。”

房氏其实不爱来金府做客,每回过来,她都感觉低人一等,可县令夫人这么说,她也不敢不应,只得赔笑说好,说她以后隔两三天就来,只怕贵府嫌烦。

金老太太刚拿了支上好的碧玉簪给郁夏,说趁她,给她戴着玩儿。郁夏推拒不过,收了,想着回去抄一卷祈福的经文给老太太。这玉簪一看就很贵重,等值的东西她还不起。

金老太太平常打发人可不会给这样的好东西,她本来就是真心实意喜欢郁夏,没想她还什么。

县令夫人过生,当天去了那么多姑娘,却让郁夏拔了头筹,不说别人心里作何想法,曹家那两个庶女脸色都很勉强,撑到回房就抹起眼泪。

“我都十三四岁了,该相看人,姨娘还说太太这回带上我就是要给县里大户人家的太太瞧瞧,结果呢?她们一个个只注意到咱家这个来做客的表姑娘,谁看到我了?”

曹家两个庶女嫉恨起郁夏,另一头,王贞娘也在唉声叹气。

她今天是擦亮眼去的金府,看明白了,看得清楚明白。小越喜欢那姑娘是好,模样好,身段好,气度好,她会说话也知进退,说是来曹府做客的表姑娘,乍一来到这种场合见着那么多生面孔却丁点怯意也无,自打亮相就落落大方。

王贞娘也见过不少年轻姑娘,这个称得上是最出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