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在她身后保护她的西北军士兵深深地服气了。以他们对女人的标准,元非晚条条超过;若元非晚再拿刀枪棍棒的任何一样有办法,他们觉得,她去别的战场上定然也会混得很好——
他们德王殿下真是英明神武,给他们娶了个同样英明神武的德王妃!
这种与有荣焉的感受,沈复也莫名地感觉到了。他初时觉得挺奇怪,然而再想到他们是一方的,顿时就觉得自己这样的想法太正常——
谁不希望自己的队友给力呢?自然是越给力越好了!
所以,在眼睁睁地看着大队西北军从甘露殿两侧穿过去、直奔承天门方向后,映入皇后眼帘的就是这么一幅景象——
押后的队伍闲庭信步而来,似乎一切尽在掌控。这其实并没有问题,但谁能来告诉她,为什么她看到德王妃骑马走在最前头、还穿着对她来说明显偏肥的西北军衣物?看脸上的神色,也不像是被迫啊?
难道西北军是她带进来的?皇后震惊得差点把自己舌头给咬了。“……本宫眼花了吗?”
馥绮和暖绣有和皇后同样的疑惑。而且,必须得说,她们已经完全控制不住自己露出仿佛被迎面重击一棒的表情了。“若是娘娘您眼花,那我们好像也眼花了。”
这怎么可能?萧欥为什么会让自己夫人做这种事?此时元非晚不该在德王府安稳地呆着吗?
在她们犹自不敢相信的时候,元非晚已经翻身下马,上前一步行礼:“儿臣奉命勤王,救驾来迟,让母后受惊了。”
皇后嗫嚅着嘴唇,根本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好半天,她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为什么……”
为什么太子会反,为什么皇帝会防,为什么来救场的是德王?
没错,虽然她还没看到萧欥,但在元非晚都出现的情况下,萧欥更不可能没动静!在这种情况中,无疑只有德王会得到最大的好处!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吗?皇后十分心累,以至都无力了。
最大的问题则是,为什么她事到临头了才知道这一切?她以为仅仅是德王对她有隔阂,结果却是所有人吗?
在这场宫城浩劫里,她看着似乎一切都好,毫毛都没掉一根;但实际上,已然输得一塌糊涂!
到这时候,靛青的天色也已经消失不见,统统变作碧蓝乃至雪青。通化门是长安城的东门之一,这种改变更是显而易见。晨曦微露,街道两边的店铺楼肆在越来越稀薄的雾气中显出外体轮廓。虽然还没到开门的点,但早起的伙计已经在后厨忙碌,传到街上便是隐约的人声动静。
忽而,数百骑甲士的铁蹄踏破静寂,朝城门方向狂奔——
“后面有人追上来了!”
“快,快!就差一点!”
“开门!开门啊!”
判出的右监门卫本就是太子那头的人,此时他们如此喊叫也是正常。然而,本应该闻声而开的城门却依旧紧闭着,连露出一条门缝的动静都没有。
“怎么回事……”带头的甲士焦急的质问刚到一半,剩下的就全数转成了惊呼:“前方有敌!退后,都退后!”
一群人始料不及,纷纷勒停马缰。马儿受惊,扬蹄嘶鸣,有几个功力差一点的直接从马背上滚了下去。
然而现在没人关心他们。因为剩余的甲士四下环顾,然后慌张地发现——
城门两侧的街道,不管是大街还是小巷,都凭空冒出了黑压压的士兵。差不多半人高的黑色铁盾足足垒了三层,盾间矛尖明晃晃的。而街边但凡高一点的楼肆上,则遍布着密密麻麻的箭尖,在寒意尚未完全褪去的清晨中散发着森冷的锐气!
——他们被彻底包围了!
“右骁卫……”被环绕在中间的萧旦一下子就认出了埋伏的是谁。他颊边肌肉绷紧,牙齿轻微格格作响——怪不得刚才一直没听到卢英昌的消息!他还以为混在一起了,可原来对方在这里等着他呢!
仿佛要验证他的猜想一样,靠通化门的包围圈朝两边移开,露出了卢英昌高大的身形。“太子殿下。”他沉声道,“您已经无路可退,束手就擒吧。”
萧旦顿时冷笑出声。“区区一个右卫大将军,有什么资格对寡人这么说!识相的还不赶紧让开!”
卢英昌没露出丝毫意外的表情,倒是他身后乃至周围的骁卫士兵起了一阵细微的骚动。都死到临头了还嘴硬……太子这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你也知道,你是孤家寡人了。”一阵急速的马蹄声由远而近,伴随着还有这些话:“寡不敌众,你总该知道吧?”
两边的人都齐刷刷看向声音方向——
是萧欥到了。他身着玄色皮甲,背后露出黑黝黝的长弓尖端以及雪白的铁箭羽簇,整个人看起来就像一把已经出鞘的冰冷利剑。
萧旦几乎是瞪着萧欥在距他十丈远的位置停下。“我就知道是你!”他恨声道。
萧欥环视一圈周围,难得露出了一丝无奈。“难道你真以为,没有鱼符,我能调动长安其余十卫?”
按照惯例,鱼符一分为二,将军手里一半,皇帝手里一半。只有合二为一的时候,才能调动军队。
萧旦一时间竟找不出话来反驳。他能策动六卫大部分是因为李庭的经营,换句话来说就是没另一半鱼符、自己叛变。而从过去一个时辰的情况看,若说皇帝没有准备,那是万万不可能的!
“就算没有长安十六卫,那西北军如何说?”萧旦咬牙。“难道他们不是听命于你?”
萧欥没正面回答这个问题。“今日之事,他们听的人还真不是我。”
打死萧旦都不可能知道,萧欥愿意把西北军的掌控权毫无保留地交给另一个人,就算那个人是他夫人。所以现在,萧旦只觉得萧欥在欺骗他——
呵呵,看他输定了,所以糊弄也这么随便了是吗?
萧欥冷静地看着对方变红的眼睛。“若你现在投降,父皇或许还能饶你一命。”
“饶我一命?哈哈!”萧旦从未如此失态地狂笑,“这真是寡人出生以来听过的最好笑的笑话了!”
谋逆可是大罪,哪个皇帝处理起来都不会手软!就算他是太子,也没有用;皇帝难道差他一个儿子吗?而且话再说回来,追上来的人是萧欥,包围他的人是和萧欥交好的卢英昌,他等同于完全落到萧欥手里。难道萧欥更愿意看他活下去?天下红雨这事都不可能发生!
“既然右骁卫在这里,那李府那头……”萧旦似乎想问李庭情况如何,但不等萧欥回答,他就自己得出了正确答案:“你那个下属,姓公孙的,是不是?”
萧欥没回答,因为这事儿明摆着——擒贼先擒王,他怎么可能忘记李庭?
“罢了,罢了!”萧旦仰天长笑,可谓悲凉:“成王败寇,寡人没什么好说的!”
萧欥看了看天,又看了看包围圈中神经绷紧到极点的人。“我最后问你一次,你愿意对父皇认错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