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君真是太客气了。”她回答,有些勉强。因为她肯定不会承认她曾经腹诽的那些,更别提当着本人的面了。萧欥的道德标准竟然这么高,她有些良心不安啊!
其实这也是不必要的。俗话说兵不厌诈,萧欥在战场上把这招玩得十分之溜。就算他这次真坦诚了,那也只针对一个人,也就是已经被他认定成未来媳妇儿的元非晚。老婆是内人,对内人怎么能和对外人一样呢,对吧?
不得不说,虽然卢阳明老是嫌弃萧欥太闷太不会说话,但萧欥总有自己的法子来达到目的。别的不说,一个舌绽莲花的男人和一个会诚实认错的男人,肯定是后者更有做丈夫的资质!
一边的谷蓝听着这两个人说话,每个字都听懂了,然而组合在一起却完全茫然。似乎听懂了,但似乎又没听懂。讨厌啦,就欺负她没读过书!
天登山本就是个不高的小山包。这么几句的功夫,他们已经能看见前头花严寺的庙门了。而就在这个时候,一阵由远及近的马蹄声从后面赶了上来。
是元光耀和顾东隅。顾东隅一马当前,先看到的就是元非晚。“……是芷溪吗?”他扬声问,然而心里已经肯定了。
“世叔。”元非晚唤道,下得马来,就向他行礼。
“哎哟,这可免了!”顾东隅想阻止,立马也翻身下马,去把人扶起来。“好,好,都长这么大了!”他一连说了好几个“好”。
元光耀随后赶到,见了这么一幕,捋着胡须呵呵笑起来。“瞧,阿晚,都说你不用担心了吧?”
“你还有脸笑?”顾东隅横了元光耀一眼,“其他好东西藏起来也就罢了,芷溪怎么能藏呢?就算是姑娘家,也该常出来走走。不然,人家还以为咱们心虚了呢!”
“世叔……”顾东隅的反应和元非晚的设想大相径庭,她声音都有些无力。常出门走走她没意见,但哪个人家会以为她心虚啊?难道顾东隅说的是元家二三房吗?
“好了好了,”元光耀骑马走近,来打圆场,“不过是……”这个“不过是”刚起了个头,他就看见了原本被一丛绿树挡住的萧欥,顿时就卡住了。要不是及时想到边上还有个谷蓝,他一声殿下就要脱口而出。
顺着元光耀的目光,顾东隅转头去看。发现是萧欥后,他也吃了一惊。这个距离……莫非刚才七殿下和芷溪一起上的山?
萧欥自认存在感极强,但一连被两个人无视,他也不免有些无语。不过,仅此而已,毕竟元光耀和顾东隅都是元非晚的长辈。“元家娘子和我在山道上偶遇,便一同上山来了。”
元光耀和顾东隅交换了一个复杂的眼神。原来那一路的断枝碎叶,都是萧欥的手笔?这样说起来确实说得通,因为元非晚可没带任何一种可以留下利落断面的利器……
只不过,偶遇?真的是偶遇吗?
他们正这样想着,马蹄声再一次响了起来。这会儿,别说元光耀和顾东隅茫然,连元非晚和萧欥也不明白了——怎么回事?还有谁要来?
所以,当心急火燎的吴清黎出现在马道拐角的时候,就发现有三双眼睛盯着他,一下就卡住了。“……老师?”他迟疑地叫了元光耀一声,“您没有事吧?”
☆、第43章 落定
元光耀最先明白过来。他每日去州学上课,无论寒暑风雨无阻。这次请了一天假实属破天荒,吴清黎大概以为他病了。“我很好,”他点头道,不能说没有欣慰,“你刚从别院上来?倒是麻烦你白跑一趟。”
吴清黎见元光耀面色如常,也就放下心来。“老师哪儿的话,这是学生该做的。”
元光耀连连点头。“很好,很好。”他说着,看了看顾东隅,“清黎,我今天有些事情要和东隅商议……”
在场几个人,吴清黎全看见了,自然知道自己来的时候不合适。此时听元光耀起了头,他便识趣道:“既然老师身体无恙,那学生便先下山去了,应该还能赶上下午的课。”
虽然他嘴上这么说,但心里不由犯起了嘀咕。元光耀和顾东隅是老友,有事相商是正常。但岭南这种地方,能有什么事情需要元光耀请假去谈?甚至,这事情已经重大到,要拉着元非晚一起?
元光耀自然不知道吴清黎心中的想法。“嗯,去吧。”
吴清黎朝他点头致意,便拉起缰绳,准备调转马头。在这个过程中,他的目光从元非晚身上掠过,不经意间,落到了萧欥身上,心里顿时咯噔一跳——
又是这个人?
昨天下午,他去练球,偶遇元非晚。那时,这人便立在场边,显然比他到得还早。而今天,他又见到此人与元非晚出现在同一处……
偶然?必然?
吴清黎有些惊疑不定。这情况有点古怪,他想。最近是不是发生了一些大事?他该去信问问父亲。
抱着这些想法,吴清黎犹犹豫豫地走了。有长辈在场,他觉得他最好不要贸贸然去和元非晚打招呼,不然白费他以前给元光耀留下的乖巧懂事的好印象。
“吴都护家的公子?”顾东隅见人走远,便问了元光耀一句。见元光耀点头,他点头道:“也是有心了。”
假使是平时,元光耀说不定会接着再夸吴清黎两句。然而,德王在场,他生生地把话吞回去,转了个话题:“那现在我们进去吧。”
元非晚依言而行。她没对吴清黎的到来发表评价,也没回头去看萧欥有没有跟上来——原因很简单,那都不关她的事。
顾东隅看了看她和谷蓝的背影,又看了看似乎没有下马意愿的萧欥。“殿下,您今天是……”
“我不过顺道。”萧欥立刻回答,“你们谈你们的,我自己随便走走。”
“那也好。”顾东隅道,不意外地看见元光耀一副略松了口气的模样。实话说,他也松了口气:萧欥这个王爷在场,他们俩还谈什么?更别提,今天元非晚也来了!
“是元某招待不周。”元光耀客气道,然后目送萧欥骑着马、溜溜达达地走进了另一头的树林子里。
等到人走到不见影儿,顾东隅才把他刚刚就有的困惑问出口:“殿下真的只是偶然上山来吗?”怎么这么巧?早不赶上晚不赶上,偏偏在元光耀去找他、元非晚落单的时候赶上?
元光耀当然也想得到这点。他叹了口气,便将昨日萧欥在别院外误打误撞地和元非晚打了个照面的事情说了。“殿下现在到底是什么心思,我也不知道。”
顾东隅倒是有些悟了。萧欥肯定对元非晚有好感,要不也不会亲自为她开道。只不过,不知道萧欥是一时的兴趣,还是真有娶元非晚的意图。
“要是有个王爷做你女婿,是不是感觉不错?”他问元光耀,有些揶揄,也有些认真。
元光耀立时苦了一张脸。“你就别逗我开心了,东隅。”他瞅了瞅萧欥离开的方向,“我当然不是说殿下不好……但你想想,我们家是什么身份呢?”
以目前来看,萧欥是皇帝皇后的儿子、太子亲弟,身上还有多到吓人的军功。物色个正妃,不说家世背景雄厚,至少也要能进皇帝皇后青眼吧?满长安那么多王公贵族,那么多适龄女子,怎么能轮到一介贬官之女坐那个令人眼热的正妃之位?
而且,有正妃,就说明还会有侧室。元光耀深受丈人吴王影响,觉得自己女儿千般好万般俏,嫁低一点可以,但绝不能和别的女人共享一个丈夫!他的女婿,必须全心全意只喜欢他女儿一个!
但这后一点,元光耀不会说出来。吴王算得上开国功臣,底气足,可以这么豪壮放话;落到他一个司马身上,拿出这种择婿要求就有点可笑了,更何况对一个王爷这么说?
顾东隅眉梢挑了挑,没说话。他知道元光耀的这种想法,不置可否。“这么说起来,你却是不信芷溪有那个本事了?这不是自相矛盾吗?”
这意思莫不是指元非晚可以让萧欥或者任何一个王爷心甘情愿只娶她一个?
元光耀一怔,随即苦笑。“父母眼里,哪儿有不好的孩子?要我说,我们家阿晚当然值得任何人,配个王爷也完全不差。不过人言可畏,我总得为她将来考虑下。若是注定要吃很多苦,我也舍不得叫她去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