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春雨这条船并不大,旁边停泊的也都是些小船。
素梨正逗二白,旁边的船舱内忽然走出来两个人,当先的那个人凤眼朱唇,玉白纱袍,长身玉立,正是柳翎,后面那人则是柳翎的贴身小厮秋枫。
陈二姐乍见到柳翎,一下子呆住了,觉得像是柳翎,可是对方看起来衣衫华贵,举止清雅,如贵公子一般,她又有些不确定了。
柳翎深深看了素梨一眼,满面春风走上前与陈二姐见礼:“大表嫂,多日不见了!”
陈二姐听到柳翎叫她“大表嫂”,尴尬得很,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
素梨淡淡道:“我娘与我爹早已和离,如今我家是女户,我是一家之主。柳公子再见我娘,‘大表嫂’什么的,以后不要再叫了。”
她这话说得颇不客气,柳翎却依旧言笑晏晏,吩咐秋枫:“去请老太太和姑娘出来,就说请她们来见昔日邻居。”
陈二姐忍不住问道:“阿翎,你这是——”
柳翎凤眼含笑,温润如玉:“我今科得中,奉敕回原籍省亲。”
大周朝素来如此,新科进士,都是先奉敕回籍省视,然后朝廷再分派去处。
素梨听了,忽然问道:“你的去处定了么?”
她得小心柳翎,因此发问。
柳翎温声道:“去处已经定了,朝廷授予我沧州通判一职。”
得知柳翎要远去北方边境的沧州了,素梨不由自主松了一口气——对柳翎这个人,她一向忌惮得很。
这个人对国家,是国之栋梁;对百姓,是能臣良吏;可是对她来说,却是避之唯恐不及的孽缘。
见到素梨如释重负的样子,柳翎心里不由一阵酸楚,见陈二姐正和自己的娘亲说话,便低声道:“沧州地处北部边境,每次辽国铁骑想来就来,长驱直入,如入无人之境,我想去沧州,看看能不能做些什么。”
这是他的真心话,却也只能和素梨说了。
素梨默然片刻,忽然道:“保重。”
柳翎也笑了,道:“祝你和赵舒......白头偕老!”
他就不信了,按照赵舒的身体状况,素梨能和赵舒白头偕老。
前世的福王,在二十四岁时已经奄奄一息,柳翎前往偏院见赵序和素梨时,刚得到福王赵舒薨逝的消息。
重活一世,赵舒难道就能长命百岁了?距离他二十四岁,也不过八年时间了。
八年而已,他柳翎熬得起。
素梨听出了他话语中的讽刺,正要反唇相讥,四儿却道:“姐姐,赵二哥来了!”
听说赵舒来了,素梨忙看了过去。
见果真是做书生打扮的赵舒带着阿保和阿喜来了,素梨眼中满是欢喜,急急下了船去迎:“阿舒,你怎么来了?”
赵舒这几日和赵序一起陪着泰和帝去皇陵祭祖去了,今日清早刚回到京城,得知丈母娘要回巩县,忙来相送。
他握着素梨的手,看了柳翎一眼,这才微笑道:“我来送岳母和二白。”
赵舒和素梨是未婚夫妻,自然称呼素梨的母亲为岳母了。
柳翎看着素梨和赵舒絮絮密谈,心中闪过一丝酸涩,却很快压制住了。
八年而已,他等得起。
送罢母亲和弟弟离开,素梨便留下王四儿和玉秀琼花看家,自己从暗门搬进了皇庄,和一直在皇庄等待着的秦臻母女住在一起候嫁。
转眼便到了五月初六。
新房就在福王府内宅正院晴雪院的正房。
新房内到处都是金红二色,看得素梨有些眼晕。
听到赞礼人吟唱“一朝同饮合卺酒,一生一世永缠绵”,素梨这才放松了一些。
饮罢合卺酒,众人散去,洞房里只剩下素梨和赵舒。
皇室婚礼的繁琐,素梨总算是体会到了,等到了真正洞房花烛这一刻,素梨整个人都要累瘫了,更何况身体羸弱的赵舒。
素梨被凤冠压得脖子疼,忙吩咐解颐和开颜:“解颐,你去服侍王爷洗漱;开颜,你来帮我卸妆!”
一刻钟后,只穿着中衣的赵舒与素梨在拔步床上又相见了。
外面隐约传来丝竹之声,洞房内却异常静谧。
素梨除掉了凤冠,轻松了许多,扭了扭脖子道:“阿舒,我脖子被压得好难受!”
赵舒原本脸热心跳,紧张得不得了,听到素梨说“脖子被压得好难受”,忙走过去给素梨按压后颈。
素梨是真的累,顺势倒在了床上:“阿舒,睡吧!”
赵舒以为素梨说的“睡”别有深意,俊脸微红,眼睛亮晶晶,在素梨身侧侧身躺下,伸手探入素梨衣襟......
素梨被赵舒揉搓得有些受不了,忙握住了他的手:“阿舒,你不累?”
赵舒是真的累,不过他和素梨的新婚之夜,再累他也要努力呀!
素梨见赵舒脸色略微有些苍白,知道他也是累惨了,哪里忍心让他受累?
她起身把赵舒推倒,笑容灿烂:“阿舒,咱们先睡觉养精蓄锐,睡饱了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