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少,可以这样期待的吧?
穆巫死后,晋国成了一个天大的烂摊子,好在道思源身为大派弟子亦懂权衡之术,很快便平定了晋国的动乱,扶持了一位宗室皇亲为帝。
穆月语远嫁而来,用的身份是江国公主,为了这事,晋国险些和江国开战,好在易尘劝解后,晋国这才以修生养息为主。
江国实际也无辜,本来穆月语顶替的这个公主身份也只是因为貌美而被皇室封为公主的义女而已,谁知道公主居然是个魔修?江国与慕男色的晋国不同,江国慕艾色,凡间女子若有皮相秀丽的皆可获封,每年都要拨一笔阿堵物去供养那些美人出身的公主郡主乡主。
只是经此一事,江国的优良传统怕是要断了。
晋国的动荡平息之后,那堆积如山的尸骨也成了晋国皇室的心头大患,为了镇压阴骨,道思源被困于晋国,无法离开半步。
道家清正之气倒也能超度亡魂,只是道思源是一名剑修,一时间也有些捉襟见肘。
就在易尘思考着身为天道要不要出手之时,一位风尘仆仆的光头和尚来到了晋国,提出超度阴骨。
“贫僧芬陀利,愿担此责。”
满身风尘几乎有些灰头土脸的佛僧不负曾经光鲜亮丽的出尘之姿,唯有一双明眸清澈如泉,一如当初。
第105章 芬陀利
听说有个和尚前来拜见时, 易尘还躲在房间里给那名为“莫喑”的孩子喂米粥, 并没有将这段插曲放在心上。
听说阴骨蔓延的阴气被控制住时,易尘还抱着莫喑在屋檐下晒太阳,随口问了一句这位能人的名姓。
然后被人告知,这一位超度了阴骨的和尚, 名为“芬陀利”。
佛子芬陀利,殊胜白莲华。
他人或许想不明白, 为何高高在上的佛子会出现在凡间, 但易尘却突然意识到,佛教或许势头将起。
在《七叩仙门》的故事中有提到,在极九仙魔大会之前, 佛门的道义不纯, 理念尚未明晰,故而也未成气候。
直到第九次仙魔大会之后, 魔道大兴,于红尘肆意弘扬自己的思想理念, 而佛门在与魔道对抗的过程中取长补短,整合了道教的经义并为了反驳魔道的思想, 也在这种对抗与磋磨的过程中逐渐形成了符合神州大陆百姓思想的佛门道义,至此,佛教大兴。
人常言“一念成佛一念成魔”, 这实际上并不是没有道理的, 因为成佛还是成魔, 都在世人的一念之间。
佛教的兴盛, 是建立在魔道大兴的基础上的,若不是为了对抗魔道的传道,佛门未必能在太平盛世中寻找到属于自己的路途。
为了能更深入地了解佛门的经义,修佛者势必也要了解魔道的经义,在这种过程中,是能在浊泥中打磨出自身一颗圆融的佛心,还是沦陷于魔道快意恩仇的桀骜不驯?这个,谁也说不清。
但是在易尘看来,先前的佛门,显然是不够纯粹也难担大任的。
毕竟如今神州大陆上的佛门势力尚且处于摸索的阶段,“佛祖”的概念都尚未明确,只有一个被强行捧上神坛的“佛子”芬陀利。对于自身的道,佛子自己都有些举棋不定,更别提成为天下人之表率,胜任“佛祖”之尊位了。
但是当易尘听说芬陀利超度净化了阴骨之时,她便意识到,佛门大兴的契机到来了。
试问,佛教与道教最大的区别在哪里呢?
很简单——道教修今生,佛教修来世。
“轮回”是佛门道义中最基础的概念之一,因为轮回道而衍生出加行、无间、解脱、胜进四道,因果业障的概念也因此而生。而对于凡人来说,修长生逍遥的道教要讲究根骨机缘以及悟性,但佛教只需你行善积德,修来世善果,显然比道教更加通俗易懂一些。
简单来说,道教太过高贵冷艳,佛教门槛稍微低点,六道轮回众生平等,看得见希望的总比可望而不可即的更容易被世人所接受。
毕竟,能喊出“我命由我不由天”的人毕竟只是少数,更多的人会习惯于认命,甘于平凡其实也并没有什么不好。
易尘拿出手绢擦了擦莫喑嘴边的粥渍,小小的孩子安安静静地窝在易尘的怀里,易尘喂一口粥他就抿一下勺子,木呆呆的脸蛋上依旧是挥之不去的空洞的神情,但是当易尘喂得慢了的时候,这还不到膝盖高的小孩也已经会伸出手催促般地搭上易尘的手腕,木愣愣地拍两下。
——也算是有很大的进步了吧。
喂了粥水,易尘估摸着孩子已经有八分饱了,便将怀里的小娃娃抱起来朝外头走去,准备围观一下佛子的风采。
莫喑离开那阴暗的地下宫殿之后就一直离不了人,易尘必须时时刻刻将他抱在怀里。
将他放开一时半会这孩子也不会闹,但刚刚恢复了些许的神智会重新变得混沌,易尘有一次把他放床上离开了一小会,回来就看见这孩子一脸麻木地敲击着床板,从那之后,她就再也不敢放莫喑一个人呆着了。
易尘抱着莫喑来到大殿上时,一踏入门槛就闻见了浓重的檀香味,殿宇中烟雾缭绕,颇有几分仙气渺渺的错觉。
一位身穿粗布麻衣的青年正背对着殿门的方向盘腿坐在蒲团上,有规律一般地敲击着木鱼,全神贯注的模样,连易尘进来了都没有察觉。
易尘举目四望,就看见大殿的另一头,道思源正捧着道经一脸肃穆地坐在蒲团上,嗓音清正地念诵着经文。
这个半佛半道的超度方式看得易尘风中凌乱,她很像说些什么来表达自己内心复杂的心绪,但两个当事人看上去都很认真的样子。
“易姐。”咬着一个包子的乔鹿灵远远地看见易尘抱着一个小男孩站在殿门口,立刻睡眼惺忪地凑了过来,“早啊。”
“早。”易尘无语地瞥了一眼这个已经对人生自暴自弃的姑娘一眼,颠了颠手里的奶娃娃,“你师父呢?”
被易尘颠得脸颊上的肉肉微微一颤的莫喑呆呆地抬手捂住了自己的脸蛋,大眼无神地朝着乔鹿灵望了过去:“……?”
乔鹿灵这些天一直都在哭自家那不存在的倒霉孩子,此时看见莫喑就忍不住捧心,道:“不知道啊嘿嘿,因为不想看见师父那张脸我就把他锁房间里了……算了不说那个了,这孩子真可爱啊叫什么名字?咿唔,真像我家飞沉小的时候啊呜呜呜……”
说道伤心处,乔鹿灵就控制不住热泪两行,看着莫喑的眼神里也带上了母性的慈爱。
“叫莫喑。”易尘也觉得自家孩儿真可爱,忍不住凑过去亲亲他的小肥脸,“两岁大,是不是很可爱啊?”
两岁大的小孩正处于最可爱也最好玩的年纪,身高不过膝盖那么高,说话还含含糊糊,也没到猫嫌狗憎的年纪。
就像刚出炉的糯米麻薯,软糯甜香,黏得一塌糊涂。
乔鹿灵好歹也是当了十几次娘亲的人,知道易尘这些天一直被这小孩缠得无法脱身,便自告奋勇地将莫喑抱了过去。
莫喑很抗拒别人的怀抱,推搡了几下发现自己反抗不能,就捂着脸蛋直愣愣地发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