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站在一群服丧的人中,身着白衣,容质窈窕,目光不经意地朝这边一望,那水盈盈的眸光,当时便让尚未娶妻的青年心头轰然一震。
刘春林满心激动地问旁边的朋友:“那个女子是谁家的女儿,叫什么名字?”
连是否婚配都不曾问,或许在他的心中,他本能地抗拒女子已婚的回答。
朋友笑容隐秘:“她叫梨花,高家的大女儿,十里八村的男人们竞相追逐的大美人儿。”
梨花……
似乎只要轻轻一念便口齿噙香,还有谁比她更适合这个名字呢,那如花的容颜,那如玉的肌肤……
他不是相貌出众的男子,可是却有足够的财力,为娶得美人归,他花了比别人多十倍的彩礼。
心甘情愿。
婚后夫妇和顺,他是真心疼爱妻子,疼爱到骨子里去,疼爱到都不知怎么疼的地步。
明明家有婢仆,他却事事亲为,妻子一个召唤,他便扔下重要的账目,为妻子端来温凉可口的雪梨汁。
妻子轻轻一抬手,他便温柔地执起她的纤指,细细地为她清理指甲。
日常相处的细节,被高家人看到的眼里,母亲在暗叹女儿有福嫁了个知冷知热的夫君时,也私下告诫女儿,不要一味地贪图享乐,也要学会伺候夫君才好。
女儿撒娇地倚在母亲怀中:“娘怎么知道我不伺候他,我每晚可是很辛苦地伺候呢,他也该伺候伺候我嘛。”
母亲一点她的头,佯嗔:“不羞。”
美人吃吃地笑。
爱屋及乌,刘春林对岳父家很是照顾,高家二老无子胜有子,左邻右舍无不叹羡。
没有儿子的高老爹在乡人面前重新抬起头来。
变故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在妹妹桃花的印象里,或许是从姐姐口中不断地提到一位貌俊嘴甜的年轻后生开始,或许是从姐姐频繁地回娘家开始……
渐渐的,有谣言传来,说梨花在外和人私会……
或许美人总是多情的,也或许美人总是多欲的,在享受丈夫宠爱的同时,还想拥有情人的英俊和强壮……
别人羡慕的目光变成了鬼鬼祟祟的指点,有一天,连高老爹也听说了,铁青着脸逼问女儿是不是做下那等不知廉耻的事,女儿当时就哭了,倚在母亲怀中,抽抽噎噎地说,是女儿一时糊涂,那人,卷了女儿的首饰逃跑了……
高老爹眼前一黑,抬手便狠狠地甩了女儿一巴掌,气得浑身发抖,指着门口怒吼:“滚!我没有你这么不知廉耻的女儿,你现在就去死!”
女儿“哇”的一声,披头散发地便往外跑,母亲一边哭,一边死死地拽着女儿,同时喊二女儿来帮忙,直骂“冤孽”,然后边哭便劝老爹:“家丑不可外扬,你这么大声,是生怕别人听不见吗?”
高老爹怒骂:“你也知道是丑事?都是你养的好女儿!”
母亲道:“事情已经出了,当务之急,就是瞒住女婿,千万不能让女婿知道。”
高老爹气得蹲在地上,呼哧呼哧直喘气。
女儿哭得梨花带雨,嘤嘤低泣道:“他已经知道了,他说,只要我以后不再犯,就当这件事从没发生过。”
高家二老在暗松一口的同时,又深觉愧对女婿,高老爹又吼:“你还有脸说!”
自始至终,妹妹桃花都没有说一句话,冷冷地沉默着。
高家闹出这么大动静,又锁着门不让外人劝,当天便被有心人听了去,四下传播开来。以后梨花再回娘家,除了忍受父亲的冷脸,妹妹的疏离,母亲的唉声叹气外,还要忍受村人无所不在的指指点点,渐渐的,便很少回去了。
倒是刘春林对岳父母家一如往常,妻子不回去,他便时常探望二老,每次必有丰富的礼物,有时也带妻子同去,在外人和岳家二老眼中,丈夫依然对妻子体贴入微,夫妇二人鹣鲽情深……
私下里,母亲也问越来越沉默的大女儿,女婿待她可好?
女儿红着脸低下头:“还好,就是夜里……频繁了些,有时经期也不放过,实在……有些招架不住。”
母亲也跟着红脸,劝:“难得他对你如此,又不纳妾,想是急着要孩子才这样,你要尽心体谅些。”
女儿垂着脸不吭声。
当天夜里小院中便传来女儿的婉转呻·吟声,高家二老在为女儿脸红的同时,又莫名地感到欣慰。
然而梨花的精神和身体却渐渐地衰弱下去,虽然名医看着,名药吃着,丈夫呵护着,也不能阻止这种衰弱。最后一次回娘家的时候,据说,她恍惚得厉害,都能叫错人……
别人都说,人的福气是有限的,梨花不惜福,早些年挥霍过度,最后,连老天都看不下去了,要就把她收回去……
梨花去世后,女婿刘春林伤心得厉害,种了一片梨园纪念亡妻,拒绝了一次又一次上门说媒的媒婆,对高家二老孝敬如初。
高家二老不过意,劝他再娶一房,可他只说忘不了梨花……
高家二老叹息,和别人说起,只是感念女婿的仁义和重情。
后来,由高家二老做主,把二女儿嫁给他。有好事者说,二女儿一直不肯嫁人,这是等着她姐夫呢。
二女儿嫁了后,夫妻恩爱,二女儿每每说起,都是一副掉进蜜罐的样子,羡煞旁人。
但也不知是不是刘春林有克妻的命,没几年,桃花突然无缘无故地吊死在娘家的那棵大槐树下……
别人都说,这是梨花嫉妒妹妹,索魂来了。
刘春林悲痛至极,接桃花的尸首时,对高家二老说:“既然桃花喜欢这棵槐树,就把它做桃花的棺木吧。”
高家二老哪还能说出其他话来。
之后不久,二老伤心过度,先后也跟着谢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