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2 / 2)

“你真的要回去吗?”许伊在医院门口看着只是换了衣服妆都没有卸掉的何翩然,“回札幌的飞机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下一班。”

“没关系,我可以做飞机先到东京再转机。”何翩然的声音很冷静,她看了下手表,距离她抵达北京不过两个小时,现在她又要马上返回机场。

两个脸上都是泪痕的年轻女孩站在医院大厅吸引了不少目光,她们用很快速度擦干泪痕,一包纸巾迅速用完,马上,她们又走了出去。

“你一定要加油,”许伊隔着出租车的车窗缝隙对何翩然说道,“比赛前给打个电话,我会把电话放在教练床边。”

何翩然点点头,示意司机开车。

两天后才有飞往札幌的航班,多年运动生涯让何翩然养成了随身携带各种证件的习惯,她离开比赛场地时背着随身的包,现在全都派上用场,她买了一张时间最近的,第二天凌晨飞到东京的机票,呆在机场候机室,她无法休息,脑海里都是很久很久以前训练时的画面,到了凌晨她勉强闭上眼睛休息了不到半个小时,飞机准时开始登记,何翩然返回日本。

女单自由滑的比赛是在傍晚五点,飞机抵达东京国际机场已经是四个小时候的上午,询问之后,得到的答复是飞往札幌只有一班下午的飞机,何翩然没有选择,她的脑海里只剩下一个念头,绝对不能错过这场比赛。

看到她的短节目表现,教练一定很失望,她不能再让教练失望了……在这样的时候……有可能是他最后一次看自己的比赛。

东京机场女洗手间内,何翩然在一个隔间开始抓紧时间换衣服,所有比赛用的东西都在,她迅速

穿好,站在镜子前,自己给自己化妆。

舟车劳顿与哭过写满悲伤的脸看起来疲惫不堪,何翩然用力拍打脸颊,让血色在刺激后慢慢浮出来。

准备完毕,何翩然里面是比赛服,外面套着运动服开始登机。

一切都变得格外残忍和急迫,何翩然在飞机上祈祷不要晚点,下了飞机直奔赛场,腕表告诉她的时间正是女单自由滑开赛的时候,第一组接近结束,她终于赶到了赛场。

见到何翩然的一瞬间,更衣室里无比安静,所有人都注视着她。

在何翩然离开后的晚上,陈教练病危的消息在新闻中播报出来,大家也知道她为什么离开,然而谁也没有想到,她还会回来这里,穿着比赛的服装,一切都已经准备就绪的模样。

“最后一组,你是第二个出场。”夏天在短暂错愕后最先恢复平静,“加油。”

何翩然点点头,一声不吭换上冰鞋。

之前她在机场给余教练打了电话,让她不要办退赛手续,这场比赛,她一定要滑完。

刚刚换完冰鞋,最后一组的热身正准备开始。

“对不起,翩然,我一直瞒着你。”场边,余教练显得疲惫又痛苦,何翩然握住她的手,坚定而沉静地说道:“我明白,如果是我,也可能会这样做,教练,我很感激你。”

“不,你只需要感激你自己,你是我见过的最坚强的选手,加油,教练一定在欣慰地看着你。”余悦声音不知不觉变得哽咽。

何翩然点头后像往常一样滑上冰面,热身。

热身结束,第一个选手完成比赛,何翩然在场边拨通了许伊的电话。

“我要上场了。”她轻声地说完,将手机放在余教练面前的广告板上,然后,何翩然头也不回滑向冰场中央,现场解说报出她的名字,知道发生了什么的观众全体起立,为她的勇敢和坚强鼓掌致意。

但何翩然却知道,这不是勇敢也不是坚强,这是一个约定,是她和陈教练的约定,这个约定的内容只有一个,那就是完成比赛。

没有恐惧,没有紧张。

何翩然摆出开场动作,一切都是那么自然而然。

安静中,似乎有手指轻轻划过,从她的左肩到右肩,何翩然能够感觉到,遥远的对岸大陆上,一双眼睛正在注视着自己。

比赛开始。

作者有话要说:我顶好锅盖了……蹲到墙角……

☆、第138章

何翩然滑过很多柔美的音乐,舒缓的莞尔,舒缓的动人,但这一次与之前都不一样,哀怨交织着缠绵,悲伤在琵琶如泣如诉里涌出,回忆闸门打开,愁绪倾泻,她转动身体,暗红色仿造旗袍样式的比赛服像是一滴干透了的血,上面花纹很暗,随着滑动才带着灯光变幻出光影的色彩。

她的职业生涯里,每次站在冰面上开始比赛的瞬间有着各种不同的心情,她紧张过,轻松过,兴奋过,也担忧过,可从没有这样一次,她带着绝望的悲壮站在这里,压步,带起冰面上的快风,摄影机跟着她高速移动。

加油。

何翩然对自己说。

对于她自己来说,这或许只是无数次大奖赛其中一站,而对于摄影机对面的陈教练,何翩然不敢去想,只能强迫自己专注再专注。

力量从脚踝到膝盖,随着琵琶的滑音,刀刃割出完整的弧线,压步之后的进入无比顺畅。

肩轴平衡!

起跳!

跳起的瞬间周围那么安静,就好像以前训练时,冰面上只有她一个人,然而场边却始终站着那个熟悉的身影。

落冰后掌声将何翩然拉回到现实,阿克谢尔三周跳,她完成得滴水不漏,滑出附加难度的步伐,轻盈灵动,手臂徘徊脸侧滑过脖颈,再张开,动作慢得节奏感韵律感十足,就好像此刻在弹奏琵琶的人是她自己一样。

《一个陌生女人的来信》里,这段琵琶是始终萦绕的主旋律,哀伤低缓,脉脉不得语,就像一封信里最痛苦的叙述,从爱情到生活,再到一切,最终,信的主人失去了全部,那些她珍藏的梦幻消失,最后的温情也化作笔端落在纸上。

这是什么感觉?

伊维特曾经对何翩然说,这种感觉就像你明知道挽留不住什么,无助又绝望,然后将自己的所有悲哀寂寞全都写下来,在告别的时候留给最重要的人。

如果她的这一次短节目真的能够留住那个她想要留住的人,何翩然愿意付出一切。

之前的揣摩终于被真正切实的体会取代,残酷就横亘在这偌大的冰场上,她最痛苦的时候也是最能表现整套节目内涵的时候,何翩然没有用任何纯属的技巧演绎,她所做的只是滑出她此时此刻最真实的自己。

那个想要挽留什么,却知道无能为力的自己。

第二个跳跃在瑟瑟而动的琴弦震颤里澎湃入空,路兹三周高度惊人,落冰的打开充分舒展,再次收紧时音乐刚好卡在一处波动的节奏变化上,再度入空,何翩然的后外点冰三周跳无懈可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