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翌尚未就寝,虽然现在事情俱已平定,可他还是有不事要一一过问,毕竟要把这担子交给儿子,少不得要为他营造合适的环境。
滕侧妃把泡好的参茶端到丈夫的面前,然后给他捏捏肩,听到外头人的禀报声,她这才住手端坐到一旁等着儿子进来。
朱子期一进来就给父母行礼,然后一五一十地将叶旭尧的承诺带给父亲。
其实也不怪父亲多疑,如果京城的帝王真的要借霍源的手趁机铲平汝阳城,他们就不得不疲于应战,这对于战后极需休养生息的汝阳城是相当不利的。好在叶旭尧是他的大舅兄,为了叶蔓君的幸福着想,断然是不会在背后捅刀子。
有叶旭尧牵制霍源,这内战就打不起来。
不过朱翌还是轻抚了一下脑门,道:“虽然他做出了保证,不过你也不能掉以轻心,这霍源不得不防,只怕我们若是一松懈,他背后再杀了个回头枪,你我都招架不了,这祖宗的基业也就保不住了。”
“儿子明白,所以现在明里是解散了大军,实则是把精锐的兵力部署起来以备不测。”朱子期沉吟道。
朱翌颇为满意地看向这个儿子,他的这个继承人比他所能想象的都还要优秀,如果今儿个这里站着的是嫡长子,只怕未必会表现得比眼前这个儿子好,摘长子的短处他比任何人都明了。“你也成熟了不少,父王是真的感到力不从心了,这也好,我写了折子让你妻兄带回京城,有他在京城为你美言,圣上会第一时间批示的。”
“父王,您真的要……”朱子期还想要劝几句,毕竟看着老父这苍老了许多的面容,他这心到底还是难过的。
朱翌抬手阻止他,“旁的话休说,好好地准备接下父王撂下的这担子,最迟明年你们夫妻就要给我怀个大胖孙子,人老了就想着含饴弄孙。”他叹了口气,不服老也得服啊,看了眼身边滕侧妃柔情的目光,他又下了个决定,“等你妻兄启程归京后,我与你娘就到别院去住,那儿清净适合我养老。”
“父王?”朱子期诧异地看着他,搬到别院去住?他忙看了眼母亲,毫无意外,母亲的脸上略有几分不愿意。“这会不会不大妥?”
“没有什么不妥的,有你娘照顾我,你还有什么不放心?”朱翌道,目光看向滕侧妃,“你愿与我一道离开王府到别院去住吗?”
滕侧妃哪敢说个不字,自然是柔情万千地道:“我不去谁又能照顾得了王爷?王爷这不是废话吗?”
朱翌闻言,大笑出声,伸手握紧滕侧妃的手,这女人是有些小心思,只不过她好歹还是以自己为重,人到了老年,凡事就不如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好,这也是他放过安侧妃的原因所在。
滕侧妃看到丈夫那高兴的面容,顿时反握紧他的手,也罢,这世上除了她的子期,也就他最为重要,争权夺利什么的她也不在乎了。
朱子期看父母心意决,这才不再相劝。
在返回自家院子后,他还是把父母的决定说给妻子听。
正给朱子期脱下外衣的叶蔓君愣了愣,“搬到别院去?”她差点就要脱口而出婆母同意吗?后来想到这样问丈夫会尴尬,所以还是及时咽了回去。
“没错。”朱子期点了点头,其实他也不傻,母亲与妻子两人共处一个屋檐下,迟早会起摩擦,现在这样也好,两人分隔一地,想要相争也是不可能的。
俗语不是有说,相见好同住难。
这个消息于叶蔓君而言倒是个好消息,滕侧妃一走,剩下的就是朱翌上不得台面的妾侍以及年幼的子女,他们不得朱翌的宠爱,自然就不会与她做对,她的日子可以预见会极为轻松。
林珑后来听说,竟连这最后一点担忧也去掉,这一趟汝阳城送嫁之旅,竟是功德圆满,没有半分遗憾之处。
临近四月,林珑就开始打包行李,当然少不得还有添置的汝阳城当地的土产,这是她打算拿回去派给亲友尝尝鲜的,毕竟出趟远门真的不容易。
朱子佼与滕纱纱的婚礼办得简单而隆重,对此,滕纱纱是无可挑剔的,事后少不得感谢叶蔓君这长嫂的大度。
滕纱纱虽然在府里之时就认得朱子佼,可两人并无相交,但这年代,婚后才认识的人也有大把,更何况两人还认识,所以两人相处倒也没有什么尴尬之情。
对于过往,滕纱纱是这样对丈夫说的,“夫君,那是我年少无知走错的路,过往如何纱纱都不否认,但这都是过去的事情,现在我跟了你,就会一心一意地做你的妻子,与你好好过日子,好好孝顺婆母。”
这样一番坦白的话,让朱子佼原本觉得娶她有点膈应的心情顿时全消,毕竟那会儿在王府里见到她,都是把她归类到朱子期的女人那一堆里面。
生性宽和阳光的他执起妻子的手,“我只知道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娘子,我不是爱翻旧账的人,过去的全抹了去吧,往后的日子还长着呢,你我好好过。”
“夫君。”滕纱纱感动地依在他的怀里,这一辈子能嫁给他确实是自己的幸运。
朱子佼抱紧她,有句话该说还是要说的,“至于我娘,她有时候糊涂起来可能会做错一些事,这点我也不要你惯着她,她错了你就指出来,不能由得她一错再错。”
如果安侧妃听到儿子这番话必定气得要吐血,就因为她在儿子身上做错了几件事,竟是落得儿子这么个评价,她的出发点也是为了儿子好。
滕纱纱大吃一惊,丈夫这话真的得好好琢磨琢磨,她可不敢真的明面上就与安侧妃做对,这人好坏都是丈夫的亲娘,不过有丈夫这句话,她行事的空间就大了许多,这么一想,这婚事就再满意也没有了。
成亲三天后,朱子佼就携母亲和妻子出府单过,朱翌对于分府单过的儿子也是给了不少体己的,这个儿子的纯良还是颇得他的心。
“弟妹得闲时,就回来与我说说话。”送他们夫妻出府时,叶蔓君笑道。
一身红裙气色极好的滕纱纱笑道:“那是一定的,大嫂到时候可不能不欢迎我。”
两人亲亲热热的说话,倒是反衬出滕侧妃与安侧妃两人之间的冷淡。
安侧妃冷眼瞧着这不讨喜的儿媳妇与叶蔓君的亲热,满眼的不以为然,不过好在这滕家女没有因为当不成世子的侧室而一脸愁苦,这算是不幸中的安慰。
滕侧妃心里也不喜,这侄女就不会来与她亲热道别吗?若不是叶家人从中做梗,这侄女早就进了儿子的后院与她亲上加亲。
反正这两个老女人的心思,年轻的两个是完全置之不理。
滕纱纱最终还是朝自家姑姑行了一礼,“姑姑,我去了。”
“去吧。”滕侧妃毫不留恋,反正也与滕媛媛是一路货色。
滕纱纱对她的冷淡也没放在心上,由侍女扶上马车的时候,轻掀车帘子朝叶蔓君挥了挥帕子。
马车启程,她也要到那真正落脚生根的地方。
在汝阳王朱翌与朱子期父子先行离去后,叶蔓君与滕侧妃倒是并排走着。
滕侧妃道:“朱子佼毕竟曾是犯下大错之人,你也别全信了他。”
叶蔓君皱眉,“他是夫君的弟弟,自有夫君定夺,我一妇道人家不好说什么。”
这回应顺势就堵了滕侧妃的嘴,让她接下来的话都说不出口,悻悻然地说了两句就由侍女扶着离开了。
剩下的一件不起眼的小事,自是虞嬷嬷某日夜里不小心跌进井里浸死了,当时把尸体捞出来的时候,尸体因为发现得迟都泡得发白水肿了,好在天气还没热,所以并无臭味传出。
滕侧妃见状,只是念了句佛号,着人给了虞嬷嬷家人一百两银子当抚恤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