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去哪?”
“我想不了太复杂的事情,也看不透宫里人的弯弯绕绕,若在主子面前当差这条小命指不定什么时候就没了,浣衣坊虽苦,不过都是皮外伤,我能忍得住,或许可以熬到出宫……”
“出宫嫁人生子,儿孙满堂?”他一语打断她的话,眸光冷冽,语带讥讽,“既然如此,何必让我帮你?”
“公公你那天是特意来帮我的?那就说明你不讨厌我,我在你身边你也不烦,那你可不可以收留我?我什么都可以做的,好不好?”
“我不是主子,不需要专门侍奉的宫女。”他盯着被她咬的皱皱巴巴的外袍,厌弃的脱下来丢在一旁,“我奉命肃整宫规,竟然还有人顶风作案,公然与我作对,你说我该不该处罚?”
轻描淡写的心狠手辣,淡然无波的冷血无情,每每思及一阵阴寒刺骨。她自作多情想一想还不行吗?不过目前来看他似乎不会要她的小命,死皮赖脸抱他的大腿总没有错的,在宫中与他作对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该罚,自然该罚,我怎么感觉这次是有人故意针对我,鞭子下手太狠,我装都没用。”
“把伤养好去灵徽宫当值。”
“什么?灵徽宫!”琯夷目瞪口呆结结巴巴道,“不……不行……我怎么能去灵徽宫……”
自皇后病逝之后协理六宫之权便落在了熹贵妃手中,除却是三皇子萧玦的生母,皇后之子,太子萧璟、二皇子萧珞皆在其膝下抚育,加之皇上宠爱,是名副其实的后宫之主,似她这般不通文墨,礼仪欠缺,笨手拙舌之人怎么能去灵徽宫当差,万一冲撞了皇上贵妃,或者太子皇子,她有十个脑袋都不够砍的。
“灵徽宫缺个外殿伺候的宫女,熹贵妃待人宽和,你在那里当值不会受什么委屈,掌使宫女浣书会教给你宫中礼仪,以后如何全凭你自己的造化了。”李成忱从袖子里翻出一包点心丢给她,“玫瑰千层酥。”
琯夷迫不及待的去拆纸包,胳膊上的伤疤很疼,双手无力,她眉心微蹙,又不情不愿的收回了手:“公公说什么就是什么。”
原来是袖口里藏了点心,怪不得自己会抓着他的袖口啃,真是好饿啊,怎么伤口这次那么疼?一双乌黑的大眼睛眼巴巴看着枕边的纸包,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
他起身走到桌案旁端来一碗热气腾腾的鸡汤,琯夷使劲用鼻子嗅着味道,眸含期待的望向李成忱。
“小松子给你炖了鸡汤。”
“我能不能吃鸡?”比起鸡汤她更想吃肉,瞥到他冷冷的目光乖乖闭了嘴,“鸡汤也行,我不挑食。”
试图抬起胳膊端碗,抬了几次又重重的垂下,一勺鸡汤已喂到了她的唇边,琯夷表情木然,心如擂鼓,张口喝下。
李成忱又舀了一勺鸡汤放在唇边吹了吹,细致的送到她唇边喂她喝下,冷然看了她一眼道:“药中掺了少许软筋散,有助于伤疤修复。”
我天,怎么忽然对她这么好了?太过温柔让她一时之间无法消受,怎么办?她似乎越来越喜欢他了,好紧张,好无措,她要说些什么才好?
“奴才与主子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身为奴才要时时刻刻为主子思量谋算,你可记住了?”
“嗯,我知道了。”
他勾了勾眼角:“鸡汤好喝吗?”
“好喝,我都不知道鸡汤还能做得这么好喝。”琯夷对于他毫无章法的问话感觉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这鸡汤和她印象中的鸡汤很不一样,鲜美可口,唇齿留香,又不感油腻。
他把瓷碗放在小几上掏出帕子擦了擦手:“下了毒的鸡汤也好喝?”
“下……下毒?”
完了完了,要死了,她就说他怎么忽然这么温柔喂她喝鸡汤,原来是最后一餐啊,不过他为什么要给她下毒呢?果真感觉意识逐渐开始迷糊,她俯在床榻上哭道:“公公,公公,我还不想死啊,我知道我不该躺在你的床上,不该咬你的衣服,不该在外面胡乱说你不好的话,不该……不该哭惹你厌烦,你看我都半死不活的了,你就放过我吧!”
“巧言善辩。”
“你亲口说让我去灵徽宫当差,你说话不算话,你言而无信,你……你出什么反什么来着,你……”怎么想不起来了,那句话怎么说来着,禄海说得果然没错,人丑就要多读书,可她不丑吧?
“一言一行谨小慎微应是本能反应。”
后知后觉的她发现自己并没有毒发身亡,这算是考验还是训戒?反正她似乎又做错了,在被子上蹭了蹭眼泪略带哭腔道:“我知道灵徽宫规矩多,我会好好学的,那不是因为是你喂给我的鸡汤我才喝得,因为你长得好看我就不受控制了。”
“胡言。”
“我没有胡说,没有人告诉公公,你长得很好看吗?”
“喵。”初雪懒洋洋的在火炉旁睁开眼睛伸了伸懒腰,琯夷眸含泪光兴奋道:“雪雪也说是呢。”
李成忱阴冷的瞪了她一眼,她缩了缩脖子,吐了吐舌头,门吱啦一声被打开,冷风过门而入:“琯夷,你终于醒了。”
“谢谢你,小松子。”
“我一直在用冷帕子帮你退烧,你是应该好好谢谢我。”小松子把烧好的热水倒在茶壶中问道“,公公,琯夷是不是需要换药了?”
换药?难道要公公……帮她换?这个似乎不太好,她还是挺不好意思的,蓦然脸颊通红:“我自己可以换,不劳烦公公了。”
他抵唇干咳一声:“你去御药房请崔医女过来诊一下脉。”
“是。”小松子点头应允低声对着李成忱道,“公公,初一求见。”
“我知道了。”
待房门关闭,琯夷舒了一口气对着初雪道:“雪雪,你说公公他让我去灵徽宫是什么意思?”
“喵。”
“雪雪,无论他是无心还是有意,我还是很感动,你知道吗?从来没人对我这样好过,从来没人这样照顾关心过我,从来没人让我像现在这般安心。
你都不知道我有多羡慕你,他唤你雪儿,好温柔好温柔的,他就只叫过一次我的名字,他还对你笑,他都从来没有对我那样笑过……”
琯夷絮絮叨叨说个不停,醋意满满,回头看到初雪一个轻盈的跳跃跳到了摆放花瓶的几案上,她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一溜瓶瓶罐罐:“雪雪,你快下来。”
初雪伸出爪子扒拉着探出梅瓶的四季竹叶子,她紧张兮兮的望着瓶子开始细微的动弹,三千两,三千两啊!掀开棉被,忍痛抓着床帏往几案旁挪去。
梅瓶不稳摇晃了几下,初雪吓得往地上蹦去,琯夷暗叫不好飞身扑了过去一把把它护在怀中,梅瓶砸中了她的后脑勺,滚到地上哗啦一声摔的粉碎,她欲哭无泪不敢去看地上的碎瓷片,三千两就这样没了?完了完了,又闯祸了,还是装死吧!
李成忱听到瓷器破碎的声响豁然打开了门,一眼看到趴在地上的她俯身把她扶了起来:“公公,我不是故意的,是瓶子它自己掉下来的,我没有碰它,你看看这些瓷片捡一捡还能卖钱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