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才拿起了太子送来的盒子,打开后,见是一对儿精致的玉雕如意钗,笑道:“是太子妃最爱送人的东西。”说话时,转向了李敏:“据闻隶王妃上次去过太子宫以后,与太子妃一见如故,成为了闺友。倘若不是如此,本宫想见隶王妃一面,真有些难。”
李敏低头。
论谁都没有想到,在大理寺庭审现场,躲在屏风后面垂帘听政的人,会是皇后。三位主审官一样没有预计到。不过,大家都会想着,好在是皇后,而不是太后或是皇帝。
皇后与太后一样统辖六宫,可是谁都知道,皇后是个心慈的主子。据说当初太后想着怎么处置刘嫔时,毕竟刘嫔做出了那样的蠢事,是皇后向太后进言,向万历爷进言,不要处死刘嫔,要考虑到十六爷年纪幼小,可怜天下父母心。
不知是不是这个缘故,太后和万历爷,最终把这个案子给了皇后处理。后宫虽然说不干涉前朝事务,只是这个案子倘若关系到了后宫,当然最好是后宫自己人处理了。万历爷和太后都不想把这个脸丢到了前朝和民间去。
可见万历爷和太后心里早就有所察觉,两手准备,如果是马家父子或是后宫以外的人干的事,大理寺的孙晋宏直接宣判,将犯人斩首示众,不用二话。倘若不是的话,当然是由在屏风后面的皇后出马了。
看着李敏对自己的一番话似乎兴致缺缺,皇后让人撤下了东西,道:“隶王妃坐吧。本宫知道再问这些话有些多余,可是既然本宫从太后那儿接了这个事情,总得问清楚问仔细了。”
李敏只知道这个案子一揭,貌似有些人愁,有些人喜了。像太子,审理清楚了,和余氏没有关系,当然不关他事了,像八爷和傅仲平,马家父子无罪,普济局的人无罪,没有比这更皆大欢喜的事了。要不是被皇后带到这儿,李敏也想笑了。
因为,兵部放行了。在她在大理寺放出证词的前一刻,与公孙约好了,只要兵部按照约定放行,只需放个风筝到大理寺上空被她见着。
“请皇后娘娘问吧,臣妾尽自己所能回答。当然,臣妾不是仵作,只是个大夫。”李敏依旧站着不会轻易坐下。
皇后打量下她的脸,约有叹息声:“上次,本宫和皇上在这儿见过你和尚书府三小姐,现在回想起来,是本宫眼睛疏忽了些。”
“皇后娘娘的眼睛,明亮犹如星辰,洞察秋毫,并无疏忽。”
孙氏一声笑意像是忍不住飞出唇间,笑了会儿按住笑:“这话不像是你会说的。”
李敏是不太会奉承人,可是,该说的官场话,肯定需要学会说两句。何况,皇后都说了自己看走眼,她要是承认皇后看走眼,岂不是给了皇后反悔的机会。
孙氏凝眉深思:“你说,五公主不是中毒死的?”
是不是中毒这点很重要。如果是中毒,可以是马家父子送给五公主的器具上沾毒,意图害死公主。如果不是,想在五公主的药汤里换药,除了五公主身边的人,不可能有其他。因为,普济局的药师,不会有利益冲突想害死五公主。况且,那些从宫里出来的婆子丫鬟,陪公主的,都是经验十足的,药师抓错药,她们只要打开验证,总会知道几味药是怀孕的公主不能服用的。
李敏摇摇头。
孙氏问:“吃药真能吃死人吗?”
“皇后娘娘,是药三分毒。再说,药不对症,比药毒更可怕。”
这才是真正大夫说出来的话。
孙氏凝足精神。而五公主身边从宫里带出来到马家的婆子以及贴身丫鬟,都被人带了上来,在皇后面前跪着了。
“谁让你们做的事?”孙氏问。
婆子丫鬟都低着脑袋:“皇后娘娘,奴婢都是一直听从五公主的话。”
“五公主让你们做什么事了?”
“五公主让我们抓药煎药,五公主身子不适要服药。”
“为何不报给宫中,让宫里派太医给五公主看病?”
“五公主说不用,奴婢等人只是按五公主的话做事,不知缘故。”
话问到这儿,孙氏虽然没有太后狠,可一样有些手段:“一个个都不说是不是?反正,案子审清楚了,你们没有一个可以逃脱死罪。本宫是存了心善,给了你们坦白从宽免于死罪的机会,既然你们都不要,都拖出去给本宫打。打到死为止。”
几个婆子丫鬟齐齐一惊,抬起头来,这里面,有曾经颇受太后信赖的姑姑,被太后委托重任陪五公主出嫁的,此时此刻竟然落到如此下场。只听一声嚎啕出来。几个下人全泪流满面,哭着磕头道:“奴婢们自认清廉,为五公主鞠躬尽瘁至死,留取丹心照汗青。”
“五公主都被你们弄死了,你们还好说你们忠心耿耿效忠主子?!”孙氏像是气到脸都青了。
外面,忽然传来一声:华嫔到了。
华嫔被人搀扶着,进入门口,体寒虚弱的样子,走几步颤一步。
进门后,她也没有其他表示,只是直直对着皇后跪了下去说:“请皇后娘娘责罚,是臣妾教人失责,最终给公主带去了祸根。”
这话是没错的,女儿出嫁,女儿身边的人,无一不是她指定的。但是,这些人里头,有些可不止是她华嫔的人。皇后如果以这点追她责,肯定说不通。
华嫔除了这话,也就死死咬着嘴唇,什么都不说了。那群丫鬟婆子一样,死活不肯出声。
孙氏看着她们一排,眉头仿佛要拧出了水一样。这样棘手的差事,太后和万历爷指定要她处理肯定有道理,无非是华嫔也是她春秀宫的人。如此一来,太后和万历爷不知道是不是要刁难她,才让她出面这事。本身,她应该是避嫌这件案子的。
李敏旁观这一切,能感觉到其实太子东宫以及皇后的位置,也不是那样固若金汤。
那会儿,午门突然传来钟声鼓声。
春秀宫里的众人忽然听见这个声音同样一惊。皇后孙氏刚要按着扶手站起来时,探消息回来的太监进了门里给她报信:“皇后娘娘,皇上将刘公公拉出去斩首了。”
“什么?!”孙氏和华嫔齐齐失声。
大明王朝的锦衣卫,与东西厂向来混杂,不是分的仔细。以前大明皇帝初设这东西厂时,是想监视锦衣卫用的。后来,东西厂的宦官,手爪都伸到了锦衣卫里面。像北镇抚司这样的位置都变成了形同虚设,其实里面的人,早已被宦官操纵在手里。同理,皇帝让东西厂的宦官做的事,与锦衣卫做的事没有什么区别。因为,东西厂的宦官真要做事儿,都得上锦衣卫借人。
这些,都是后来李敏听公孙解释才知道的。像是上几次想刺杀她李敏的武功高手,从锦衣卫来的,但是,听从的,却不是抚司的命令,很可能是宦官的命令。因此,平常他们说锦衣卫时,是把东西厂的人一块都并入了里头讨论。在公孙他们看来,锦衣卫早已成为了东西厂的囊中之物,属于东西厂的人,直接划分为属于哪个厂更为妥当。
刘公公,是西厂的宦官。
万历爷要么不出声不做声,要么一道旨令,直接搬了人家的脑袋。
皇后孙氏的失声,无疑是与这个刘公公八成有些交情。宦官与后宫关系本就非浅。
华嫔的惊慌,一样是因为如此。而说起来,为什么万历爷会把刘公公突然拉出去斩了,还不是因为朱隶把半夜到护国公府行凶的黑衣人尸首送到了万历爷那儿。
万历爷问清楚无刀之王苦行僧,属于东厂或是西厂的人,直接拿了哪个厂的头目开刀。
皇上终归是皇上,目光明确。李敏在心中暗想。皇上这一杀,不过是杀个宦官的脑袋,为的却是平息朝廷上百官早已对东西厂的愤怒,再有,可以给太后一点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