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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含章摇了摇头,朱仪秀这般,真是让她为难。

与温含章不同,钟涵从户部回来后,听见宫中的赏赐,反而十分高兴。无论多聪慧的人,面对情感之事都会优柔寡断。温含章也是如此。让她早些看清楚朱仪秀的算计,她才能心存防范。

他弹了弹手中的单子,面色平静地问温含章:“你要如何?”

温含章不至于瞧不出钟涵的表里不一,她瞪了他一眼,又将送给几位皇子的礼单递给钟涵看。

钟涵只瞧了一眼,顿时笑得十分富有深意,他拧了拧她的脸颊,问道:“想清楚了?”

温含章默了一下:“让下人开库取礼物吧。”

钟涵与她提起过,他与五皇子私底下见过几回。朱仪秀为何要在梅贵妃面前提及她们两人的交情,无非是想在人前将钟涵与五皇子交好之事砸瓷实了。

钟涵与几位皇子皆都关系暧昧,但明面上走得最近的,只有卫绍。温含章知道钟涵想做些什么,他想让几位皇子心结加深,让皇家的这把火烧得越旺越好。

若是朱仪秀不起心算计,温含章这一回只会将给四皇子府的礼物加厚,其他几位都是如常。但现在,梅贵妃给她送了大礼,她也不好不回礼。

这份礼,只能是加到送给五皇子府的年礼里去了。

温含章这样做,如了钟涵的意思,误导了五皇子对形势的认知,也如了朱仪秀的意思,让人觉得宁远侯府与五皇子交好,钟涵瞧着是十分高兴的,不知道一切底定后,朱仪秀会是什么感觉。

第126章 过年

春节朝廷休沐七日,皇帝封笔, 百官封印。本来过年应该是阖府最忙之时, 但换到温含章府上,钟涵虽被夺情启用, 孝还是要照常守着,不能随意到别人家中拜年走动,把年礼往各府一送,温含章身上的担子就卸了一大半了。

因着年前地动,过年期间权宦人家吃酒宴饮都是十分低调。许是不能再拖下去了, 皇上赶在年休前, 对先前地动之事论功行赏。

温含章吩咐苏嬷嬷将赏赐的衣料头面搬到库房里,之后便回转了屋内。

明黄的圣旨被随意扔在案上,钟涵正在榻上与阿阳玩乐。九个月大的大胖儿子上个月就会蹦出些单音节字词, 到了现下,喊起爹娘来十分顺溜。

温含章看了一会儿白嫩可爱的儿子,突然道:“咱们家的阿阳, 倒是和皇上赏赐的那头白鹿有些相像。”

温含章方才已经去围观过那头祥瑞白鹿了,还是一头小奶鹿,通身雪白,圆溜溜的眼睛忽闪忽闪,一有人靠近就发出呦呦的声音。温含章仗着自己是主子,摸了小鹿好几把, 才在众人的羡慕眼光中回归了嘉年居。

白鹿对皇家来说并不是个稀奇物。太祖年间,江南有一大臣献上了三只白鹿, 繁衍至今已有四五代。不论这些年被明康帝赏出去的,宫中鹿房还有五六只在养着。

钟涵失笑道:“我还不知道你喜欢这些小动物。”他想了想,从温子明口中知道的讯息,温含章似乎从来就没有养过小动物。钟涵本是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要为他人做嫁衣裳,没想到明康帝发下来的旨意却让他有些出乎意料。除了一些人人都有的赏赐外,皇帝还另外送了一头白鹿给他。

真是一个华而不实的物件。只是在其他人看来,就是皇帝对他的看重了。

温含章摇头:“我只喜欢温驯的。”她只喜欢那些亲近人的,要是需要她耐下心把它当祖宗伺候的,她就不喜欢了。

温含章叹了一声,喜欢她倒是挺喜欢的。但他们府上就这么丁点大,哪有地方养动物,太监把鹿笼送过来之后就什么都不管了,温含章只得让人在马棚那里单辟出一个房间暂时养着,里头放了干草,置了暖炉,让管事们小心伺候着,千万别把它给养死了。

白鹿可是祥瑞,皇帝把祥瑞赐给了他们家,要是祥瑞死了,外头人还不定怎么编排呢。

温含章现下就是过来找钟涵拿主意的。

钟涵道:“不然就先寄养到秦思行庄子上,他小时候养过一只,后头找了鹿房配种又得了一只,他养小鹿有经验。”

“可以吗?”温含章眼睛亮了起来。方才她过完手瘾后就开始烦恼这件事了,白鹿要是死了,这件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碰巧要是撞见了皇帝想拿他们家出气,这就是一个把柄。

温含章可不想让皇帝有机会收拾了他们家。

现下听到钟涵解决了白鹿的事情,她总算舒了口气。要温含章说,大过年的,皇帝可真是知道怎么让他们糟心。同样是赏赐,卫绍的才是真正的简在圣心。他在今日早上刚被授了郡王衔,封号为昭,现在要称呼他一句昭郡王了。皇家的几个皇子中,只有三皇子被加了郡王衔。卫绍现在的身价成倍往上涨着。

温含章见钟涵没有去新上任的昭郡王府上道贺的意思,想了想也就不问了。最近五皇子频频下帖邀钟涵一聚,钟涵皆都回绝。他的理由倒也简单,皇家新年御宴他都因着有孝在身请辞了,这会儿出去太惹眼。

除了五皇子,朱仪秀也送信过来解释了梅贵妃的赏赐。她在信中似乎觉得这件事并不值得大提特提。温含章很想与她讨论一下这件事。但她斟酌了又斟酌,回信的语气却是十分平常。朱仪秀是那样的敏锐,只要温含章说错了一句,她便能猜出许多事情。

有些事,就是这样有心无力,让人无可奈何。温含章珍惜她与朱仪秀之间的情分,但她却不能以钟涵的大事为代价。

除夕夜。

钟府中只简单摆了两桌筵席。温含章让人在中间隔了一道屏风,两两一桌。府中主子本来就少,先前地动时让李秉善与钟凉笙在一块,那是没有办法。有了条件,便要避讳男女之防。

女眷桌上,温含章夹了一筷子青菜到钟凉笙碗里,安抚道:“等过了年,我把庄头找来再让你问问,大过年的可要开开心心的才是。”

钟凉笙笑道:“嫂子,我想明白了。”经过了大半个月,钟凉笙确实已经想明白了。她叹了一声,先前地动时,她一再哀求温含章带上玉福,与他们一起到道观避灾。温含章拒绝了她,说是庄子上有避震训练,建筑又都是加固了的,玉福若是安心待着不会有事。

温含章都这么说了,当时钟涵身上又有差事,里里外外都要温含章担着,钟凉笙只得按捺下心焦。但她没想到,玉福居然会自己赎身。

她道:“我现在才明白什么叫世事难料。”钟凉笙从没想到,玉福已经与她外头的亲人联系上了。想起玉福一直说她在外头无依无靠,离了府上便活不下去,钟凉笙的心情很是复杂。

温含章却觉得玉福离开是一件好事,她离开后,钟凉笙才算是解脱了。听庄头说,玉福当时似乎是觉得钟凉笙已经不管她了,惊惧之下,才会暴露出自己已经与亲人联系上的消息。

钟凉笙得知这件事后,一连几日都龟缩在屋中。之后出现在她面前时,身上就有一种脱胎换骨的感觉。玉福就像一根绑在她身上许久的缰绳,钟凉笙被她那些恩情勒得喘不过气,现下玉福终于离开了,钟凉笙也要焕然一新了。

温含章笑道:“今日是除夕,辞旧迎新,咱们不去想不开心的事情。厨子花了许久才炮制出这一桌饭菜,咱们可不要浪费了。”

她以茶代酒,与钟凉笙干了一杯。温含章一直挺喜欢钟凉笙这个小姑子。这个世界上恩难记,仇难忘,记恩的人便十分难得了。

况且钟凉笙也不是没有长进。温含章花了一年多的时间就是想让钟凉笙能将心性提升一些,至少不要连在家中对着她时都这般怯懦。钟凉笙现下是越来越自在了。只要有长进便是好事。一个人十几年养出来的性格脾性,温含章也不指望一下子就能把她扭转过来。

钟凉笙一饮而尽,她感激地看着温含章。从侯府搬出来后,钟凉笙才有了一些侯府小姐的模样。从吃喝用度到规矩礼仪,温含章对她样样精心。钟凉笙知道自己不讨喜,她先前那一幅遇见事情了只想着退缩反省的模样,应该是温含章这种从小从容体面的大家嫡女最为厌恶的性子,但温含章除了玉福之事,却从没有逼她要做些什么。

想着二哥新婚时她在侯府中仰人鼻息的日子,又想着现下她在怀暖斋中的雅致富贵,钟凉笙突然生出一种梦一般的感受。@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温含章见钟凉笙说着说着就发起愣来,也不去打扰她。她夹起一颗配菜的花生米放进嘴中,眯了眯眼睛,还是自己当家好。

以前在伯府中虽也无忧无虑,但毕竟温子贤夫妇才是主事的人,总是要守着一些规矩不能出错。在她从侯府搬出来时她就想好了,以后的日子只要大面上错不了,怎么随意怎么来。

李秉善在屏风后听着女眷席上的沉默无声,心中的尴尬越发明显。他摸了摸脑袋笑道:“先生这般看我,我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