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节(1 / 2)

别的她不敢说,她上辈子在诸多场合学了几十年和人敷衍作秀,现下不过是换了另外一种方式罢了。形喜于色,和将喜怒哀乐收起来,都是应酬需要而已。

温微柳眼里眉梢的笑意开始不停地流淌出来,任谁看了都觉得这是个能让人时刻开怀的好姑娘。

万氏在夫人的那一桌,听着后台传来的嘻哈笑声,讶异地转过头去。温微柳在一群青涩的小姑娘中就像一颗发光的珍珠,光华璀璨,又如同枝头新生的花朵,温和甜美得叫人一看之下便开怀欢喜。

族里许多女眷都知道伯府中就一个嫡姑娘,此时又是惊讶又是赞叹道:“还是伯府的风水好,教养出来的姑娘们个个都这么出息。”

万氏也有些惊讶,她和温含章不同,温微柳日日到华阳院报到,她看着她从端午前的浮躁和不安分,逐步蜕变成如今这个模样,就像志异小说那些遇到了高人点拨的主角一般,说是脱胎换骨也不为过。

若不是知道朱老姨娘就是府中家生子出身,她倒要以为温微柳身边藏着一个手段高超的教养嬷嬷了。

万氏的眼睛确实毒辣。自端午以来,浓重的挫败感将温微柳重回韶华时光的浮躁优越全部涤净。

她在嫁人之前,其实手中一直就没有什么筹码。

只要在这府中,只要在张氏眼皮子底下,她便什么都不能做,一动就会留下痕迹,就如她上次轻率行事一般。她只能等着张氏放松警惕,让她有机会能和卫绍见面。

温微柳终于想明白了自己的优势是什么——她清楚下面两任皇位的胜利者是谁,也知道下面几十年这京城里外所有的天灾人祸和重要官员升迁。

就算没有伯府的帮助又如何,只要她还能与卫绍成亲,她便还能和前世一般成为丞相夫人。到时候她是原配正妻,每逢祭祀时再不需要朝温含章的牌位行跪拜之礼,也再不需要忍着嫉恨抚养温含章的儿子,岂不更好?

当年她二八佳华却无人上门提亲,张氏也一直没有为她张罗的打算,姨娘和她日夜忧心,张氏却只是一意担心着女儿的身体,怕女儿逝去后外孙无人照看,竟然透出话来要帮女婿择一贤惠继室,她听闻这个消息后心中便像打翻了五味瓶般,随后便争取每一个机会跟着张氏出门看望大姐姐,大姐姐许是看出了她的打算,有一次屏退了众人,问她是不是有意卫绍。

温微柳犹记得当时温含章的眼睛满是心灰意冷,神情灰败得就像冬天的槁木般,她在嫡姐面前就像被人掐住了喉咙般说不出话来,眼泪跟断了线一样,只能红肿着眼眶说不出话来。

大姐姐没有强求她的回答,只说会将一切安排好,然后便问了她一句让她哑口无言的话:“我处处与人为善,为何最后却是这个样子?”

她以为大姐姐在指责她狼子野心,觊觎姐夫,当时羞耻就像荆棘般将她的心缠得紧紧的,她讪讪无语,不知如何应答。

现在想来,当时还是太嫩了。

卫绍曾经说过,二弟是因着大哥的勃勃野心才逃不过那场厄运,大姐姐便是因此产后虚弱才郁郁而亡。

这都是命。

卫绍继妻一位,不是她,也会是别人,要是都觉得别人对不起她,大姐姐干嘛不自己活得长长久久守住夫婿和儿子?她当卫绍的继妻,对温含章和她刚出生的儿子来说都是最好的情况。

温微柳看着在她身旁下筷神速肚子已然撑得半圆的的温若梦,温若梦还以为她有什么事,睁大着一双无辜的眼睛看着她,温微柳笑着摇了摇头,她才又继续和满桌子的山珍海味奋战,吃得不亦乐乎。

温微柳摇了摇头,真是烂泥扶不上墙。

这一次她要对不起大姐姐了。钟涵虽有才子之名,一生却满是逆境和坎坷,不仅早逝,且断子绝嗣,十分凄惨。没了她,大姐姐这一回的接任者可不好找。

没了她,怕不会有人能看在血缘亲情的份上,好好对待她留下来的儿子。

若是嫡姐想要指望梦姐儿这个蠢货?

温微柳微笑,梦姐儿不过是个只会在亲娘肚皮下翻滚撒娇的小崽子,远嫁之后没人撑腰,竟然能被婆母磋磨得枯黄瘦弱,被她姨娘三言两语说动了心一起逃了出来,最后还不是要死在外面让她这个当姐姐的帮忙收尸。

她看着和张氏携手出来的温含章,又看着亲热地走过去扶着张氏的大嫂,这堂上的人有一个算一个,不是孤寡,就是早死,以后都不会比她过得更加如意。

到时候她便要看看嫡母在接连失去两个孩子,又没了卫绍这孝心满满的东床快婿后,将会过出什么样的好日子。如果不是张氏在里头挑拨是非,他们夫妻最后何至于会过成哪个样子?

温若梦一看见温含章,就高兴地凑了过去。她之前不敢和嫡母相争,温含章回来这小半日的光景,都没能和她搭上半句话,刚才越吃就越觉得郁闷,越郁闷就越吃越多。

以至于温含章和她说话时,梦姐儿打了一个不太雅观的嗝儿,她立时就红透了脸,用帕子捂住嘴,左右看了一下,幸运地发现除了大姐姐外没人发现,脸上高兴地开出了两朵小酒花。

张氏对几个庶女一向就是面上的情,见着她这蠢样干脆转过身去,眼不见为净。

温含章用手刮了刮脸笑话她,梦姐儿挺着小肚皮,圆圆的脸盘红成个大桃子,却还是执意坐在她身旁。温含章摸着她软绵绵的手掌,故意笑着道:“快点说,你送给我的那匣子荷包做了多久了?一个个精美得不像样。”

这小姑娘在她出嫁前一日拿着一个红木匣子到她院子里,不好意思地说是送给她的结婚礼物。温含章当时打开一看,见是好几行码得整整齐齐的荷包,就让春暖收了下来,也没细看。

昨日认亲仪式前,春暖和秋思就把这一盒子的荷包翻出来了,说是针脚细密,图案精致程度比绣娘所出更加漂亮多彩,拿出去送人绝不会丢脸。温含章才想起温若梦之前求了温子明画了好些花样子,应该就是为了做这些荷包用的。

温若梦不缺女红针线,张氏连嫁衣都不用她绣,荷包扇套靠枕帐挂这类小物件更是准备了不知凡几,但梦姐儿的这份心意却叫她十分叹然。

温若梦虽有一个女红高手当姨娘,可自己的一双小笨手却远不如她姨娘心灵手巧,之前学女红时一天手指上就要扎上好几十个针眼,那么多数量的荷包必然不会全是黄老姨娘的功劳,也有她的一份心意。

温若梦扑闪着大眼睛:“大姐姐用得上就行。”

两人正在说些小话,温微柳端着酒杯,带着好几个族中的小姑娘亲亲热热地凑了过来:“大姐姐回来这么半日,我都没能和大姐姐说上一句话。就梦姐儿会讨巧,看着大姐姐的身影就凑过来了。”嗔怒半带玩笑地看了梦姐儿一眼,梦姐儿被她说的有些不好意思,闹了个大脸红。

温微柳又让出了身后的几个小姑娘:“大姐姐,大家都想着过来敬你一杯呢。”

温含章认出了是族中几个一向喜欢跟在她身后的小姑娘,笑眯眯的:“今日真是多谢你们过来了。”

其中一个长着一双英气秀眉的姑娘,就笑嘻嘻道:“以前含章姐姐每每作出了什么好吃的好顽的都惦记着我们,这次含章姐姐回门,我们当然要过来。柳姐姐不愧是含章姐姐的亲妹妹,说话十分亲切,以后我们可就都和柳姐姐顽,不和你顽了。”说着俏皮地对着温含章做了个鬼脸,“以前多谢含章姐姐的照料,我就先干为敬了!”说着便干了下去。

温含章也是一口而尽,心里头有些惊讶,虽然小姑娘这话是玩笑话,但以前温微柳可不太喜欢这种应酬的场合,每每遇到都是安静地呆在一旁,今日可真是大不相同。就算是醍醐灌顶突然想通了与人和睦才是相处之道,也没有立刻就这么驾轻就熟的。

她看着温微柳和小姑娘和嬉戏打闹,一身品蓝色银丝边纹襦裙衬得她面目安静沉婉,却又红颊白润,俏丽明媚,隐隐有种让她觉得不太和谐的味道。说起来,温微柳让她觉得诧异的事情已经好有几桩了。

她将这事记在了心上,想着待会要提醒一下张氏,看看温微柳身边是不是有些什么异常。

一场回门宴直到了下午未时后才结束。钟涵幸而不像温子明那样三杯倒,反而十分清醒地撑到了向众人告辞之时。他看着温含章脸上的薄红就露出笑意,温含章有几分酒意上头,在摇摇晃晃的马车中更是昏昏欲睡,钟涵不让丫鬟们进车厢,一直独自照料她,又是喂她喝水,又是拿着一把团扇为她散热,越忙越起劲,到头来怕她晃得不舒服了,还将她抱在身上。

大热天那肉贴肉的劲儿,简直了!

温含章推了他两把也推不掉他的热情,异想天开,突然问他:“如果一个人突然间行为异常,你觉得会是什么原因?”

第28章 记仇的男人

钟涵顿了一下, 笑着拉过温含章的手掌握在手里:“怎么突然问起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