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肥料来的多, 肯定够这一片葡萄园生长了。
民兵队长那步伐快得简直要飞起。
后面的老人跟孩子都笑出了声。
他也不回头,只大踏步往前走。
行到村口,民兵队长才长长地吁出口气,又一鼓作气, 将老人跟孩子安稳送回家。
经过厨房窗户的时候, 正在炒菜的郑大夫抬眼看到人,立刻招呼:“赶紧的, 快进去坐,就等你们开席了。”
民兵队长还想谢绝郑家人的好意, 结果人没进院子,就先听见村委书记那洪钟般的声音:“那你说说,我们郑家村要打造个什么特色来?”
正站在门口跟林建明说话的魏镇长眼尖,瞥见门外的身影,立刻招呼:“赶紧的吧,都上桌吃饭,一边吃一边聊。”
林蕊跟苏木对视一眼,魏镇长可真不拿自己当外人,每回上郑家村招待客人,都直接选到他们家来。
魏镇长什么眼神啊,立刻强调:“我可是严格遵守四菜一汤的规定,带着粮票过来的啊。”
林蕊冲他做了个鬼脸,目光落在廊下郝教授身上。
旁边大水缸上的小青菜长得茂盛,水润润的看着叫人蠢蠢欲动,缸里头养着的几尾鲫鱼正摇头甩尾,荡起一圈圈涟漪。
郝教授朝林蕊点点头,没有开口,只侧着耳朵倾听旁边一位头发花白身材瘦小的男人说话。
““你们必须得充分发挥现有的优势,打造拳头产品。这个产品必须得市场潜力大、地域特色明显并且附加经济效应好。”
站在他对面的村委书记搓着手,眼巴巴地看着老人:“哎呀,金教授,您给我们指条明路啊。咱们郑家村养鱼养虾种菜种蘑菇,您说的那个木耳我们也想种。大家伙儿不怕吃苦,就想把好钢用在刀刃上。”
老人却非常审慎地摇摇头:“这并不是我研究的专业,我知之甚少。但有两点原则,一个是立足本地放眼全球市场;另一点就是要自主自立,不断进行技术创新。”
村委书记还想再榨出话来,站在郝教授与金教授中间的三十岁上下的男人却摆摆手:“选择和种植什么作为一村一品,是由当地自己决定的。其他方面只能给予技术指导。”
林蕊在边上听着,突然间冒出了一句日语。
郝教授一愣,哈哈笑出声:“可算是有人看出来了。老魏,这把你可赌输了。赶紧的,愿赌服输,彩头拿来。”
魏镇长笑得直摇头,从口袋里摸出个木头雕刻的小兔子。
本来他是拿来送小元元玩的。
魏镇长好奇地问:“你是怎么知道金教授来自日本?”
这一口地道的普通话比他说的可标准多了。
林蕊下意识地又抱住了苏木的胳膊,笑嘻嘻道:“我猜的。”
郭大炮与芬妮都叹为观止,这也太厉害了,他们完全没有发现有任何不一样的地方。
魏镇长连连摇头,叹了口气:“你干爹教叫你猜这个呀。”
林蕊的目光落在郝教授与金教授之间的男子身上,笑容满面地跟人家打招呼:“张师兄,你好啊。”
其实她是认出了郝教授的这位大弟子。
张师兄出国之前,跟路博士他们一起合过一张影,就压在办公室的玻璃板下面。
林蕊见的次数多了,自然记住了张师兄的脸。
既然张师兄是去日本留学的,那林蕊自然就要往日本方向猜。
人只要起了疑心,再仔细观察,肯定能够发现细微不一样的地方。
金教授点了点头,还是用流利的中国话回答了她:“你的观察很仔细。”
旁边被鹏鹏抱着看水缸里头鲫鱼的小欢欢突然间冒出一句:“打倒日本鬼子。”
院子里头的气氛一时间陷入了尴尬,道真嬢嬢擦着手,出来招呼大家落座吃饭。
闻声,她立刻皱起了眉头,训斥小孙女儿:“不许乱讲话,叫爷爷。”
小欢欢委屈的很,日本鬼子的确是坏人啊。
上次她掉进去的那个矿井里,妈妈就说,日本鬼子在里头害死了好多中国人。
道真嬢嬢赶紧一把抱起孙女儿,讪笑道:“娃娃不懂事,就会乱讲话。”
“她说的很对。”金教授丝毫没有生气的意思,反而冲小欢欢深深鞠了一躬,“日本的确对中国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过。我们必须得时刻反省曾经的罪恶与残暴。”
林建明冲他微微欠了下.身:“能够正视历史,是我们交往下去的前提。”
外婆从厨房里头出来,满脸茫然:“吃饭啊,赶紧坐下来吃饭。”
郑家的饭桌上,从来没有食不言的道理。
即使有外客在场,大家照样时不时就说上两句话。
林蕊下意识地偷偷打量金教授,结果不小心对上老人的视线。
金教授微微冲她点了下头,居然主动说起了前因后果:“其实我是开拓团的孩子。”
日本战败之后,他的父母作为战俘被苏联方面强行带去西伯利亚垦荒,当时的东北老乡收留了他。
“金这个姓氏其实源自于我的养父母。”
通化事件之后,遗留在东北的战俘都被遣送回国,他也离开了养父母家。
“中国人救了我的命,即使他们知道我是日本孩子。”金教授叹了口气,“今年我退休了。我希望能够在人生剩下的时光,能够留在这里做点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