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村里小学代课的文秀跳河自杀了。
尸体还是表舅爷爷跟着邻居大哥撑船去买化肥的时候发现的。
人飘在河上,已经没气了。
因为她的父母受不了无休止的批.判与侮辱,走在女儿的前头。所以最后她的尸体还是表舅爷爷他们收敛的,火化了埋在郑家祖坟边上。
后来郑家村拆迁,坟墓一律移去公墓。
她跟着林主席去给祖宗扫墓的时候,还看到过文秀的墓碑。
墓碑上简简单单,只有“文秀之墓”四个红字,旁边刻着小字卒于1973年9月。
没有出生年月也没有亲人的祭奠。
唯一能够慰藉这个可怜女人的,就是清明节时,郑家后人过来扫墓,顺带着给她也捎份祭品。
没有人知道她为什么自杀,她将死亡的秘密一并埋藏在河水中。
那两个人还在讨论漂亮的女知青,不时夹杂着暧昧下流的笑声,甚至惋惜自己没能过手。
呸,装的跟个观音菩萨一样,原来也是松裤腰带的主。
忍无可忍的林蕊突然间发作了:“举头三尺有神明,人家都被逼得自杀了,你们嚼舌根子,怎么不怕鬼趴在你们背上看着啊!”
中年男人吓了一跳,自觉私人谈话受到了侵犯,恼羞成怒:“你讲什么鬼话,大人讲话,小孩子插什么嘴巴?你家大人没教过你?”
“人家的坟头上草都老高了。你们还讲这种话,缺德,恶心!”林蕊嫌恶地瞪着这两个笑嘻嘻的中年男人,从心底里泛出呕吐的冲动。
为什么每当有类似的事情发生时,这些恬不知耻的家伙津津乐道的都是受害人?
难道他们不是从母亲肚子里头生出来的?为什么能够无耻得如此堂而皇之?
男人变了脸色,扬起巴掌要教训小丫头片子时,林鑫跟郑大夫同时发了声:“你想干嘛?”
郑大夫怒气冲冲地挪过来:“我看你倒是敢动手试试?”
公交车杂音太大,除了附近的几位乘客之外,其他位置的人并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那男人脸涨成了猪肝色:“这丫头好好的非要说个活人死了。家里大人没教过你小孩子不要乱讲话啊。”
林鑫毫不客气地怼回头:“我们家大人没教过我们在大庭广众下讲下流话!你既然这么羡慕赵红忠,要学品花,干脆去大牢里头陪着他。”
车厢中的人发出哄笑。
古今中外,桃色绯闻从来都是传播最迅速的。
现在江州城估计没谁再关心他那位坑爹的衙内,大家津津有味谈论的都是那本《品花宝鉴》。
还有人意欲按图索骥,去一睹鲜花的真颜。
据说日记本中被提到的女性,已经有人因此夫妻反目,闹着要离婚了。
林蕊不知道如此重要的证物为什么会被当成小电影私底下传播。
到底是谁传出来的?他们连最基本的职业道德跟职业纪律都没有吗?
似乎这些人根本不关心受害女性的感受,只想满足自己肮脏无耻的窥私欲,然后在猎奇中获得兴奋的快感。
她又气又怒,恨不得能撕掉这两个不要脸的东西的烂嘴。
林鑫怕她激动之下会吃亏,紧紧抱住妹妹,安抚道:“没事了,这种人下车肯定会跌个狗啃泥。”
说话间的功夫,站台到了,两个男人骂骂咧咧地下车。
公交车突然间发动,没站稳的两人果然摔了一跤。
就在大家惊呼,生怕他们被车轧死闹出大事的时候,车子又稳稳当当地停下来。
吓得魂飞魄散的男人破口大骂,开的什么鬼车?
女司机毫不客气地怼回头:“有钱打出租车,有权坐政府小车啊,想当大爷跑来坐什么公交车。”
众人的哄笑声中,车子重新出发。
林母也挪到了女儿旁边的位置上,抱着眼睛都气红了的小女儿安慰:“我们蕊蕊不气,披着人皮的鬼多了去。咱们不理他们。”
林蕊心中的委屈无法言喻,她带着鼻音往母亲怀里蹭:“他们怎么能那么坏,人家都跳河没了,他们怎么敢评头论足?”
难道连最基本的畏惧都没有吗?
人心得脏到什么地步才能如此肆无忌惮?
不知道自己的嘴脸有多可鄙多丑陋吗?
他们就不怕被全车人殴打吗?
林母心中咯噔了一下,柔声道:“谁没了啊?”
“文秀啊,那个代课老师。”林蕊本能地疑惑,“不是舅舅发现的尸体吗?”
林母浑身一震,难以置信地看着女儿:“你听谁说的?谁跟你说的文秀?都说了什么?”
因为情绪过于激动,她说话的声音都劈了。
林蕊被母亲迫切的态度惊到了,讷讷作答:“没,没说什么,就说她1973年跳河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