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节(1 / 2)

——谁都想活下去,谁都怕死。

阿嫣叹了口气,数千年来,第一次感到疲惫……这一切,都令人厌倦。

良久,她开口,问:“小蝶伤的重吗?怎么回事?”

华容拧眉:“当时我在同敌方主将周旋,无心顾及其它,她化妆成狐族兵将偷偷跑到战场上,见我落了下风,便想来帮我……”停了一会,他看着女子艳绝尘寰的脸,又看向她手腕上一串菩提子佛珠,语气陡然转冷:“放心,她伤的不重,她偷袭仙冥界的太子煜,对方本已对她出招,后来又及时收手了,现在只是受惊过度,在床上躺两天,休养好了就没事。”

阿嫣点了点头,没有说什么。

小蝶和她长的有七分像。

战场上人多,那笨和尚不是见了女子会怜香惜玉的人,怕是混战之中认错了人,因此才没下重手。

华容低低咳了几声,心里微微的疼,按在伤口上的手,不由自主地加了几分力,他被这痛觉惊醒,这才平静下来,淡声道:“太子煜用的是降魔杖,招式之一是西天不外传的佛门法印……你认识吗?”

阿嫣又点头,平静道:“认识,打不过。”她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手指,更觉无尽的烦闷和厌倦,叹息道:“打不过啊……”安静了一会,忽然喃喃道:“也不是……他现在没有了不败金身护体,非要交手,未必真的会输。”

华容轻哼:“你真舍得跟他打?”

阿嫣瞥他一眼,凉凉道:“……都半死不活的躺病床上了,还有心思酸,你这几年醋喝太多了吧?”

华容笑了笑,对她道:“手拿来。”

阿嫣伸手。

华容用力握住,拉起放在唇边,轻轻吻了吻,似是满足了,微笑着低眸,沉默片刻,倏地开口:“走。”

阿嫣皱眉:“什么?”

华容的声音又低又急:“你去了西天,入了佛门,不再是天狐族的人,桃源发生什么都与你无关。走!”

阿嫣松开他的手,站起来:“我娘和小蝶还在——”

华容咬了咬牙,硬撑着坐了起来,手按住伤口,咳出一口血,压低声音道:“事态继续恶化下去,众神之巅必然会追查事情的因果,理亏的是我们……你回来又能怎样?你想上战场,跟你西天的师兄交手?西天还能容下你么?快走……咳,你听我的,太子煜伤人却不杀人,桃源不至于灭族。”

话音刚落,外边便响起了脚步声。

阿嫣看了看神色微变的男子,对他摇摇头,向外走去。

一名眼熟的彩衣侍女站在门口,恭恭敬敬道:“阿嫣姑娘,大长老在宫中等候多时,还请姑娘过去一趟。”

阿嫣颔首:“带路。”

大长老一人独坐殿中,比起上一回,他的形容更为苍老,更为憔悴。

阿嫣见了他,想起当年刚到桃源,母亲冷着她,族里的人冷眼待她,只有舅舅和华容始终护着她,心中不忍,唤了声:“舅舅。”左右环视,又问:“老狐王呢?”

大长老叹气:“狐王已经到众神之巅,向天帝解释事情的来龙去脉,可那仙冥界帝君和太子煜实在可恨,不肯罢休,非要将我桃源子民屠戮殆尽!”

阿嫣犹豫了会儿,开口:“锁魂珠是人家的东西……还回去罢。”

大长老瞪大了眼睛,蓦地站起来,不可置信地问她:“竟连你也不信我?阿嫣,在你的眼里,舅舅是会贪图仙冥界宝物的人吗?我养你长大,待你如亲女,而如今……你也怀疑我盗了锁魂珠?”

阿嫣的手在袖子里握紧:“我不管是谁盗的,你也好,狐王也好,这不重要。只要把锁魂珠还回去,了结这桩事情就够了!”

大长老闭上眼睛,长叹一声,心灰意冷:“罢了,你信不信都随你。阿嫣,你长大了,羽翼已经丰满,有你自己的主见,舅舅管不了你……你想眼睁睁看着桃源变成一片灰烬,眼看着我和华容战死,也都由着你。”

阿嫣转过身,不作答。

大长老走到殿门前,指着外面,苦笑道:“你回来的时候,难道没有看到吗?多少人为桃源流血受伤,多少人性命垂危!而你在哪里?你在西天……佛祖教你的仁慈心肠,就是对自己族人的生死存亡视之不见,冷眼旁观?”

阿嫣依旧不说话,只捏紧了双手,难受的厉害。

大长老看着她的背影,看了很久,终于又是一声叹息,走到她面前,握住她的肩膀,轻轻道:“阿嫣,舅舅待你不薄。”

阿嫣浑身一震,时间在此刻静止。

半晌,她抬头,淡淡道:“我知道了。”

人活在世上,总要还债的。

*

次日一早,天公不作美,电闪雷鸣。

这样的天气,对阿嫣来说,分外应景。

她穿上黑色的铠甲,束起长发,位列狐族众将之首,开战前,首先捏碎了手上戴着的七百年菩提子佛珠。

那是济宗一派的师门信物,佛珠碎裂,如自愿叛出师门。

然后,她单膝跪下,向着西方三叩首。

就这样吧。

阿嫣想,她是不能用老和尚教的法术杀人的,可当初所学的狐族术法浅薄,战场上狐媚子妖法没用,读心术之类更是无用武之地,想要破釜沉舟、赢回一局……只能重操旧业,用炼容心法。

都是命。

她突然明白舅舅的用意了。

如果她那时没去西天,呆在族里,安分的练下去,突破炼容心法第八重以上……别说是太子煜,就算仙冥界帝君亲临,也没什么好怕的,只要众神之巅的帝宫不多加干预,她甚至可以正大光明的带兵攻进仙冥界,抢夺锁魂珠。

众神之巅忙着和魔界开战,多半不会搭理下界的小打小闹。

有了锁魂珠,舅舅至少可以多活数万年。

心里越来越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