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国公府与周家的这场亲事,令京城中人津津乐道了许久。落魄侯府的小疯子,竟然娶了萧国公的侄女儿,真正令人意想不到。
除却国公府的门第,萧柔也名满京城的出众美人,京中一众纨绔子弟听得这个消息,无不扼腕叹息,大肆谈论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言辞凿凿的说着什么萧柔嫁给周枫这样一个浑人必受摧折。
然而他们却绝口不提,当初萧柔父亲过世,他们对这门亲事避之唯恐不及。
结亲的两方,对这外界的议论却丝毫没有放在心上,这日子总是自己过的,外头怎么说跟他们毫无关系。
成亲第三日,便是新妇回门的日子。
周枫与萧柔一道回了萧家。
这日一早,萧月白便起来了,梳妆打扮完,便翘首以盼,等着萧柔回来。
一旁服侍的明珠与琳琅,看她这焦躁不安的样子,便笑道“看姑娘这个样子,不知道还以为是姑娘嫁女儿呢,这般着急”
琳琅接口道“你不知道,咱们姑娘眼瞅着五月也要出阁,这是急等着跟三姑娘取经呢”
说着,两个人便嘻嘻哈哈笑成了一团。
萧月白没好气道“今儿是柔姐姐回门的好日子,我没耐性跟你们淘气。你们等着,待我闲了,必定挨个收拾你们”
琳琅哪里怕她,笑道“姑娘恼了,要拿我们杀性子呢。要当王妃了,果然气势见长呢。”
萧月白没心思理会她们,不时遣人去前头打探。
那人去了片刻,回来报说“三姑娘同新姑爷见了老太太,正往三太太屋里去。”
萧月白便知还需一段时候了,心中却焦躁起来,拿着仕女戏蝶团扇扇了两下。
明珠看见,忙说道“虽说三月天了,到底天气还没暖和起来,姑娘别贪凉再病了。”说着,又问道“姑娘怎么这样心焦三姑娘一会儿就来了。”
萧月白摇了摇头,她也弄不懂自己这段心思,大概做了娘家人就是这样吧。
好容易,守门人报道“三姑娘来了。”
萧月白急忙起身,只见萧柔踏过门槛,笑意盈盈而来。
萧月白迎了上去,姐妹两个见过,便在桌边做定了。
不过三日没见,萧月白却仿佛有一肚子的话要同萧柔说,还未开口先打量了萧柔一番。
只见萧柔一身簇新的衣装,因是新妇,依旧是大红的裙衫,一头乌丝高高盘起,再不复往日姑娘的打扮。她双颊绯红,一双眸子如黑玉一般的闪亮,盈着满满的喜气。
萧月白看着她这幅模样,一时竟不知说什么为好,先问道“这几日,过得好不好”
萧柔却扑哧一声笑了,说道“你怎么跟我娘一样,问的话都是一模一样的”
萧月白也被她逗笑了,言道“柔姐姐真是的,这嫁了人嘴头子越发不饶人了。”说笑了几句,又拉着萧柔细细的问,如周枫待她怎样,婆母可好相处。
萧柔想起这两日同周枫的温柔时光,脸上有些热,但看着堂妹那明亮的眼睛,还是忍了羞意,一点点的告诉了她“婆婆很是疼我,隔日一早,我甚至还未起身,竟就遣了丫鬟来送汤水。至于他,那是、那是不必多讲了。”
萧月白看萧柔这幅羞中带喜的样子,便晓得她和周枫必然是甜甜蜜蜜的,但不知那汤水是什么意思,遂问道“姐姐,这一大清早的还没起床,伯母送什么汤水啊”
萧柔没想到她会问这个,一时语塞。
这碗汤水,其实是红糖红枣合着些滋补药材一道熬煮的,有些镇痛补血的效力。新妇适人,隔日一早便喝上一碗,好收拾了去给公婆敬茶磕头。
这是本朝特有的一道风俗,然则寻常来说,都是新妇自娘家带来的奶母嬷嬷操持这些事,婆婆亲自过问的,还真是罕见。
萧月白是个未嫁的姑娘,不知有什么一回事,萧柔也不晓得该如何跟她讲解。
静了一会儿,萧柔看着堂妹那双忽闪忽闪的大眼睛,忽然拧了她一下,低声道“死丫头,等你跟四爷成亲的时候,就知道了”
萧月白便晓得,必是有什么羞人的缘故,亦红了脸不再问。
两人说笑了几句,萧月白便将之前一直挂在心头的事问了出来“柔姐姐,再过六日,姐夫就要启程去西北了,你那里那里”话到此处,却又讲不下去了。
萧柔脸上笑意微淡,唇角上扬,淡淡说道“我们俩才成亲,这些事尚且不及着手。过了今儿的回门,我就替他收拾着。”
萧月白心头酸涩,轻轻问道“可是姐姐,你舍得么”
萧柔叹息了一声,轻拍着她的手背,新染的蔻丹红艳艳的,闪着微微的光泽。
她浅笑道“我哪里舍得然而,舍不得又要怎样”说着,她看萧月白似要说些什么,便又笑道“我晓得,你跟四爷说想为枫哥在京里找个前程,好不去西北。”
萧月白有些不好意思“原来姐姐都知道了。”
萧柔说道“枫哥都告诉我了,我们两口子很是感谢你的这番好心。但事情,不能这样办。西北固然凶险,但前沿重地,如若不能将外族挡住,中原腹地便要遭战火荼毒,那是咱们谁也不愿见到的。所以这事,总要有人去做。”
萧月白只觉得如鲠在喉,静静不语。
萧柔又说道“我知道你在为我可惜,但无妨的,我们已是夫妻了,夫妇本当一体同心。枫哥上前线,我便在家替他奉养母亲,照顾家里,总不要叫他有后顾之忧。”
萧月白不由道“但姐姐,你们才刚成婚啊”
刚成婚,正是蜜里调油、如胶似漆的时候,还没享受多久,就猛地要拆开,这会有多难受前世,她和陈博衍一夜缠绵,就此各自天涯,那份折磨真是磨骨刻心。但那时他们是无可选择,萧柔如今其实还有退路,为何定要如此呢萧柔笑了笑,握住了她的小手,绵软如无骨,是备受疼爱的象征。
她一字一句的说道“月儿啊,这男女婚配不仅仅只是为了欢乐,更有一份责任。我既心甘情愿当了枫哥的妻子,这样的正事总不能拖他的后腿。”
萧月白定定的看着她,只是三天,萧柔却仿佛成熟了许多,那个昨日尚在母亲膝下撒娇的姑娘顷刻间就不见了,如今在眼前的是一个坚韧的妇人。
她忽而笑了,心中那个结顿时散开,只觉得眼前一片开阔。
萧柔回门,安国公府迎新姑爷,自有一番礼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