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贾琏一蹙眉,站起身来就说:“去瞧瞧,兴许是宫中将那宅子卖出去了也未可知。”
“哎。”傅式赶紧地躬身替贾琏将衣摆上粘着的狗毛拿下来,毕恭毕敬地请贾琏在前面走。
此时天已经十分凉了,风卷起地上的灰尘迷得人睁不开眼睛。
尤其是那宁国府门前,更像是荒凉的狂野北风肆无忌惮地狂吹猛刮,冻得人嘴唇发紫。
贾琏裹着灰鼠大氅带着傅式推开宁国府大门,便望见一个人缩着脑袋蹲在门房边看他们。
仔细认了认,不等贾琏看清楚,那人先跑来抱住贾琏的脚哭着喊二叔。
傅式虎着脸道:“什么东西,仔细弄脏了我老师的衣裳。”
“二叔,是我。”那人仰起脸来。
“蓉哥儿?”贾琏迟疑地问。
“二叔,你认出我了。”贾蓉涕泪四流地说。
只见他衣裳褴褛也就罢了,原本俊俏的面庞皱巴的不成样子,若是与贾蔷站在一处,竟像是贾蔷的长辈一样苍老。
“你怎么在这边?你父亲呢?”贾琏问。
贾蓉忙拿着袖子擦脸,拖着嗓子说:“我也不知父亲哪里去了,我一直都在宫里刷马桶,今儿个一早正刷马桶呢,就听人喊我出宫,说是来给五皇子看院子呢。”
“这宅子赏给五皇子了?”傅式问,因听贾蓉说起刷马桶,便悄悄掩住鼻子。
贾蓉欢喜地笑道:“听说咱们家探春姑姑跟了五皇子了?这可好,等姑姑进来了,侄儿也能翻身了。”
贾琏两只手搭在暖炉上,看贾蓉衣裳单薄此时哆嗦个不停,就将暖炉递给他。
“多谢二叔赏赐。”贾蓉欢喜不迭地说。
贾琏笑问:“是哪个打发你出来的?”莫名其妙地叫个刷马桶的罪人来看宅子,此举不是羞辱五皇子,就是羞辱探春呢。
贾蓉摇摇头,腆着脸说:“二叔可怜可怜侄子,跟我母亲说一声,叫她打发人来给我送些衣裳被褥,再每天送了饭菜来。这边日子真不是人过的!”
“比刷马桶还不像人过得么?”贾琏遥遥地看见三个太监提着一串钥匙过来,便对太监们拱拱手,笑道:“诸位好,在下是隔壁荣国府贾琏,还请诸位替我问候戴权公公、常升公公。”
那三个太监敷衍地笑了一笑。
一位说道:“我们想见戴权公公、常升公公也不能呢。”
另一位说:“贾二爷,咱家还要洒扫院子。您看……”
“我这便出去。”贾琏笑道,也不理贾蓉那可怜兮兮的眼神,便抬脚向外去。
“可怜王公子弟落到如今为奴的下场。”出了门,傅式一边看向那高高的牌坊,一边唏嘘。
贾琏微微眯眼,也向荣国府的牌坊看去,招手叫了赵天梁来,对他低声吩咐道:“你去戴总管家走一趟,问一问五皇子妃可有人选了。若是戴公公说没有,你就说已经有人盯上五皇子妃的位子了,那人有意叫贾家的罪人出宫给五皇子看宅子,就等着将来羞辱我们家探春姑娘呢。”
“是。”赵天梁答应着就去了。
傅式离得近,将贾琏的话听去了,眼珠子咕噜噜地乱转,又凑近轻声赞叹道:“不愧是老师,一叶而知秋呀。”
贾琏笑了一笑,也不多言语。
且说赵天梁领了贾琏的话,就直奔戴权在宫外的宅子里去,在门厅里略等了一刻钟,就见一顶轿子抬来,随后戴权略带两分醉意地从轿子里下来。
“戴公公这是去谁家吃的喜酒?”赵天梁忙躬身上去搀扶。
戴权笑道:“不是周家就是吴家,还能是谁家?”想起一事,就又说:“对了,还该去姓傅的家去吃。听说那姓傅的做了你们家二老爷的学生,又拜了你们家二爷为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