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石姨娘会意,好容易贾赦身边的莺莺燕燕都没了,叫她们这几个最早跟着贾赦的有了出头之日,也不肯被年轻的小侍妾们比下去,亲自打了帘子叫贾琏进去。
贾琏进了屋子后,就望见贾赦怡然自得地赏鉴着隋朝智永的《真草千字文》,请了安后,只管狐疑地看着贾赦的脸色。
贾赦先只顾着看字画,并不理会,须臾觉得不对,抬头望见贾琏神色诡异地看他,莫名其妙地道:“琏儿看什么呢?”
“父亲的脸色怎地这样不好?太医来请平安脉的时候可说了什么?”贾琏关切地问。
贾赦一怔摸了摸自己的脸,石姨娘进来后道:“大老爷这几日何止脸色不好,饭量也减了,晚上也睡不踏实,还有些痰堵之症。”
听石姨娘这般说,另外一个在房里伺候的老姨娘一为显示自己伺候得尽心,二为打压那鲜艳明媚的张材之女,也跟着附和了两声,只说:“前两日老爷面上还有些红光,这两日血色又没了。”
贾赦将信将疑地摸着自己满是褶皱的老脸,仔细回想,越想越觉得自己这两日是有些手脚无力,不免将自己的病因想到新来的丫鬟身上,不敢将自己收了张材之女的事告诉贾琏,含含糊糊地只推说这几日看字画看入了迷,睡得迟了,又问贾琏:“你这会子怎过来了?”
贾琏在贾赦面前坐下,冷笑道:“那王家果然欺人太甚,知道我跟许家的亲事有了着落,便去许家门上兴师问罪去了。”
“他们好大胆子!”贾赦一时着急猛地起身后,头晕不已,待见那张材之女进来了,挥手叫石姨娘将她打发出去,认定了自己的精髓是被那张材之女吸了。
贾琏道:“他们还说若是咱们家不认下那亲事,就要去公堂上见。”
贾赦昔日不将贾琏的亲事放在心上,一是畏惧贾母、二是并不以为贾琏能寻到好的,今时不同往日里,见贾琏这样出息,只觉天下间贵贱女子,没有贾琏配不上的,又见王家赖了上来,哪里肯依,只说:“他们要公堂见,那就公堂见!”
“只是老太太那未必肯跟王家撕开脸,可如今对许家那边反悔,也得罪人。”贾琏伸手搀扶着贾赦站起来,令石姨娘几个去拿了贾赦外头大褂子来,伺候着贾赦穿上,“如今,我叫了二老爷、二太太来一起去老太太跟前说清楚。不能由着王家人使坏。”
贾赦连连点头,接过自己的白玉兽头拐杖,另一只手叫贾琏搀扶着,就随着他向贾母荣庆堂去。
贾母房中,贾政夫妇二人并贾珠、李纨、元春早到了,除了王夫人、元春依稀知道了一点,其他几人俱是一头雾水,不解贾琏将人全部叫来做什么。
这会子贾母坐在铺着褥子的榻上跟宝玉、湘云两个斗棋玩,王夫人、李纨、元春三人分左右站在榻边上看,坐在椅子上的贾政望见贾赦过来,赶紧起身。
“叫你大爷在我手边坐下。”贾母对贾珠道。
贾珠赶紧帮着贾琏搀扶了贾赦在贾母左手边坐下,见贾赦本着脸,心中很是不解。
“琏哥儿将人都叫来了,这是为了什么事?”贾母搂着宝玉笑道。
贾琏躬身向贾母一拜,“请老太太为孙儿做主。”
“这是怎么了?”贾母唬了一跳。
贾琏干脆地一撩袍子跪在贾母身边脚踏上,说道:“老太太,许家瞧上了孙儿,才要许下一桩亲事。二太太的娘家就打发人去许家闹了一场,只说孙儿已经跟他们家姑娘定了亲,还说若是许家不退了,就将许家告上衙门,只说许家抢人女婿。咱们家也有官司要吃!”
贾母亲自去扶起贾琏,李纨见苗头不对,赶紧叫珍珠帮着她领着宝玉、湘云两个避了出去。
元春也要出去,贾琏又道:“大姐姐且留步,大姐姐是有见识的人,留下替我们拿个主意也好。”
元春笑道:“我哪里有什么主意?”嘴上这般说,也待要瞧个究竟,于是站在王夫人身边不动。
贾琏顺着贾母的手站了起来,就道:“老祖宗且拿个主意吧,看如今怎么办吧。”
“咳咳,跟王家的事,我是没点过头的。”贾赦两只手按在拐杖上,不去看旁人,只去看贾政。
贾政一晃,只说:“婚姻之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这做叔叔,哪里敢替琏哥儿拿主意?”
“不是你,就是你媳妇。”贾赦毫不留情地道。
贾政一怔,只得去看王夫人。
王夫人再不料贾琏会抢在王家人上门前先叫了一家子人来当面对质,勉强笑道:“我是婶子哪里好为你的事做主……”
“还要多谢婶子为我费心了,上次王家去东府伴宿,婶子二话不说,就叫人将王姑娘的东西送入迎春院中,当真辛苦婶子了。”贾琏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