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凄厉惊叫响起,娃娃们如无头苍蝇抱头鼠窜,有些已经吓湿了裤裆坐在地上号啕大哭。天窗上传来人声说:“再给一炷香。”娃娃们知道这不是吓唬人的,年纪稍大的一个壮小子就捡起地上匕首一边哭着一边刺向另一人。眨眼间这里便成了修罗场,满地的鲜血以及无尽的杀戮。赵根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活下来的,脑子里只想着妹妹,当他回过神就已经到了另一个地方,恩公就坐在高处颔首浅笑,望着满身是血的他。
“我果然没看错人。”
“卿卿……妹妹……我要见妹妹……”赵根生语无伦次,瘦小的身子瑟瑟发抖,他把手上的血往裤腿上蹭,一遍又一遍怎么都蹭不掉。他不由怕得大哭,嘴里却在嚷着:“卿卿……我要见妹妹……”
“闭嘴!想要见你妹妹就得卖命,否则这辈子都别想再回去!”恩公收起慈眉善目,两眼顿时阴厉无比。赵根生被旁边人拉着拖到另一间屋子里,那屋子仍和刚才的一样挤满了几十个和他差不多大的男娃子……
第4章 小妹初长成
卿卿顶着副核桃眼跟着众人来到院中,她个子最小,走在后面像是小鸡跟着群鹅跑,一路跌跌撞撞的。那管事的嬷嬷姓王,专教下人规矩和本事,说话不紧不慢却刻薄得很,凡事都能挑出些刺,第一次见卿卿便是不分皂白地教训一顿,然后要她记牢主是主、仆是仆,哪里都要守规矩。卿卿想着哥哥早日回来,特别乖巧听话,端茶倒水、捶腿捏肩都学得有模有样,久而久之颇得王嬷嬷赏识。学了三月余,几个婢女全被分去干下等活,只有她和一个叫彤儿的丫头被分到小姐房里。
恩公姓萧名瑞,是当今太尉长子,他的两个胞弟都在都城任官,只有他在这偏地居住。萧瑞膝下有两位公子和一个千金。大公子名叫萧涵,二公子名为萧清,小姐唤作萧滢。萧大小姐刚满四岁,卿卿正好比她大一岁,或许是年纪相仿,所以他们才把她放在小姐屋里做陪伴。
为了能与哥哥早日重逢,卿卿一直谨记嬷嬷教诲,尽心尽责服侍萧家人。老爷和夫人看她听话乖巧,人挺伶俐,也就放心地让她和小姐相处。虽然说萧家大小姐是金枝玉叶,从小娇生惯养,但对待卿卿还是极好的,两人亲如姐妹,几乎是形影不离。
光阴似箭,岁月荏苒。卿卿每天都掰着小指头盼哥哥回来,刚开始想哥哥就忍不住哭鼻子,时间久了,也就学会忍住思念默默等待。一天两天、一年两年……庭院中的迎春开了又谢,谢了又开,卿卿从懵懂无知的小丫头等成了婷婷玉立的姑娘家,她知道院中挂起元宵彩灯就是过去一年,所以每近元宵她亲手做盏花灯笼挂在床头,就和当年哥哥送她的一样,不知不觉床头已挂上九盏小灯笼,再添一盏哥哥就能回来了。
“卿卿,卿卿!快来,师傅做的灯笼到了!”
人未见,声先来。潇湘院外,一粉衣婢女听到这声便急匆匆地走过去,老远就看到一只葱白玉手在窗处乱挥。她拧起黛眉,提裙小跑着进了小姐厢房,然后把萧家大小姐从窗边拽回床榻,再拿蚕丝绒被盖严实。
“我的好小姐,你风寒还没好呢,得小心才是。”
话还没说完,萧滢便不安分地钻出被子,一把抓住卿卿的手往自己额头上按,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嘀溜溜地转了圈。
“好了,好了,早好了!你摸,不烫了不是?咳咳咳咳……”
“哪里好了,这不是还在咳着?”
卿卿弯起杏眸又把她塞回被窝,再端来刚炖好的川贝冰糖梨喂她吃了些。
“你先躺着,灯笼我等回儿就挂出去。”
卿卿一面说一面拿丝绢抹下萧滢的唇角,萧滢点头如捣蒜,忙开口道:“快去!快去!我们要第一个挂上彩灯笼!”
小姐性急,凡事喜欢争强好胜,卿卿笑着说了声“好”,接着就放下手中瓷碗,拿上灯笼走到门外。记得小姐嫌下人买的灯笼不好看,萧瑞为了讨她欢心特地找师傅做,去年是莲花灯,今年就换成红鲤鱼,总之每年的灯笼都不一样。
看萧滢受尽宠爱,卿卿不明白为何自己的爹爹总是打她,还骂她野种,一想到此处心上像多块大石,压得人喘不过气,她时常梦到出事的那天,满屋子的红如同血洗,爹爹躺在地上呲牙裂嘴地瞪着她,可就算再害怕,她都不敢叫出声,怕被别人听见……
“喂!”
耳边突然冒出个声音把她的魂吓去大半,手一抖,灯笼不小心掉下,眼看就要摔落在地,一只手马上接住了。卿卿紧抓着衣襟不由大松口气,侧过头只见一双勾人的桃花眼正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吓死我了,你真讨厌。”
卿卿翻个白眼,好声没好气地夺过那人手里的灯笼,然后拿根竿子挑起挂好。
“我明明是来帮忙的,哪里讨厌?”
那人说笑着凑上前,鼻尖都快贴上她的额头。卿卿红一脸,伸手把他推开,半怒半嗔道:“就是讨厌,开玩笑也没分寸,如果被人看见,我又要挨罚。”
说着,她警惕地朝四处张望,还好没有闲人。那人扬起剑眉大笑起来,笑声爽朗恣意,听来十分清脆。
“看到又如何?我们又没做见不得人的事。”
“谁说的?若被人看到,嬷嬷又要骂我整天胡混,带坏萧二公子。”
卿卿有些不服气地嘟起嘴。萧清唇角一勾,清秀的眉眼浮出些许狡黠之色。
“别理她不就好了,你就是太听话,软柿子谁见都爱捏一下。”
话落,他伸出手作势要捏她,卿卿连忙避开,往后退几步板起脸,接着又拿另一盏灯笼挡在胸前。
“男女授受不亲,你再这样以后不理你了。”
萧清抿起薄唇,两眼半眯,哼哼地冷笑两声。
“不理我……不理我,看以后谁会帮你拿这个。”
说着,他便从宽袖内拿出封书信故意在她面前晃了晃。卿卿眼睛一亮,马上伸手去抢,他手腕一转又把书信藏到身后。
“给我!快给我!”
“想要叫声好听的。”
“唉,别闹了,快给我!”
卿卿踮起脚尖将他手里的东西一把抢去,然后迫不及待地拆开细阅,只见信上写道:
卿卿吾妹:前上一函,谅已入鉴。为兄安好,勿念。日来寒潮逼至,善自珍重。临书仓促,不尽欲言。
寥寥几字,卿卿看了又看,最后有些失望地轻叹口气,将书信折起塞入袖中。
“为什么每次我写一大堆,哥哥总回这么点呢?”她小声嘀咕,萧清撇下唇角,貌似无奈地摇头。
“我也不知道。大概天寒,手冻僵了吧。”
这理由有些蹩脚,私下通信不是一两天了,每次哥哥的信上不是“勿念”就是“安好”,冬寒手僵倒还说得过去,夏暑难道是手软吗?那还有春秋两季呢。心中有诸多疑问,卿卿也只好硬忍着,毕竟萧清已经帮了她大忙,不好意思再为难人家。
“哎?今天你脸上涂得什么胭脂,颜色真好看。”
萧清指着她的脸突然问道,卿卿伸手抹了下,什么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