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节(2 / 2)

如此过了几日,香妩也就罢了,雅达却是有些禁不住,他是野惯了,哪里圈得住,这一日便闹着香妩要出去玩。

香妩想想孩子也是可怜,哪能一直关着,又问起使者,知道这两日新皇即将登基,霍筠青身为新皇养父,自然是难免忙在其中,便略松了口气,想着带雅达出去逛逛。

她出来自然是薄纱覆面,不露痕迹,且是坐着马车。

谁知道也是巧了,霍筠青因抚养新皇成人,如今已经加爵为安定国公,因是大喜事,霍筠青便是再不近人情,也只能赴了宗族中设下宴席,那宴席就摆在西大街庆阳酒楼,而庆阳酒楼恰好是临街。

香妩这里领着雅达出来,先是逛了各处,雅达看到这个那个都想要,香妩自然不能委屈了孩子,买这个那个,竟买了不少,让侍女提着,跟在后面。

偏生雅达打眼一看,又看到那边游船,便嚷着要坐船。

香妩想着孩子自小生在草原,并没见过船,便也命人去雇船,想着陪他泛舟湖上。

那护城河渡口恰恰就设在庆阳酒楼下,雅达这里登船时,霍家宗族中一位堂哥,便看到了雅达。

当下多看了几眼,之后上了酒楼,说起来时,连连啧啧:“你们怕是不知,那娃儿倒是有些像我霍家血脉,和咱们像得很——”

一时看着霍筠青,却是道:“像极了筠青小时候!你且说实话,是不是你流落在外血脉!”

他这一说,大家自然都纷纷望定霍筠青。

须知霍筠青安定侯爵位是自己挣,如今又为安定国公,位三公之列,这国公爷爵位可以荫庇五代,可谓是光耀门第,时代罔袭。

宗族中子弟自然各有打算,有想将自己孩子继承给霍筠青,也有不指望那个,平日大家都是兄弟,盼着霍筠青早些有个血脉继承爵位。

是以听到这话,大家都望向霍筠青。

霍筠青脸上漠然:“一派胡言。”

不过心里,却是想起那一日碰到小娃儿雅达,听这名字像是外族名字,不过看模样,确实像极了自己。

谁知这时,那位堂兄突然指着窗外道:“咦,快看,这就是那个小娃!”

他这一指,众人都看过去,个个惊叹:“像,确实像!筠青,这真不是你种。”

霍筠青听得这话,脸色就沉了下来。

宴上气氛就不太对了,大家面面相觑,不敢说话了。

霍筠青勉强喝了几盏,便借故离开,当下自然也没人敢拦着。

他下楼后,来到那护城河旁,看着那柳絮飘飞流水潺潺,四月风光大好,他胸口却是憋闷得厉害。

自是记得,在他离开燕京城那一晚,也是香妩离开前两个人最后一夜,她曾问自己血脉一事,自己并不曾多想,只说并不以为意。

他是在后来无数孤枕难眠午夜,才明白当时她问这话时期盼。

其实她也是想给自己生下一男半女吧,只是当时自己哪里能体会她心思。

正这么想着间,就听得一个声音欢快地道:“叔叔,叔叔!”

霍筠青抬首,便见到雅达正倚靠在船头,欢快地冲他招手,笑得眉飞色舞。

其实刚才几个堂兄弟提起时候,他就猜着或许是雅达,不曾想竟然真得是。

雅达靠着窗:“叔叔,你来这里做什么呀?”

小孩子稚嫩声音说出来,那个“呀”微上扬,连同那飞舞眉,都洋溢着单纯欢快。

霍筠青:“恰好路过。”

雅达却是热情起来,招手道:“叔叔你过来我们船上玩吧!”

而雅达这话一出,船舱内香妩听得心都提起来了。

她紧攥着拳坐在船舱内,呼吸几乎停滞。

隔着一江水,岸上男人话,只是四个字而已,听在她耳中,却是犹如重锤一般。

这就是在梦里无数次会记起声音,仿佛在沙漠行走干渴行人听到甘露声响,以至于这声音入了耳,进了心,心便跟着在颤。

她是没办法忘记,那个凉淡略带着沙哑声音主人是如何将她抱紧了,又是怎么让她几乎掏心挖肺,恨不得将所有一切都奉上。

雅达是她秘密,是她从他那里偷来孩子。

现在却就这么在光天化日之下暴露了。

香妩有一种偷了东西被人知道羞愧感,这让她几乎不敢出半点声响。

偏生这个时候,雅达还颇为熟稔地和霍筠青搭话。

“霍叔叔,你快过来啊,你这几天去上坟了吗?你想我了吗,我可想你了,这里我谁都不认识,我娘也不让我到处玩,你带我玩好不好?”

雅达就是一个话篓子,一开口就收不住了。

若是以往,香妩自然是赶紧阻止他,但现在她哪里敢出声。

只能是盼着他和雅达说几句后便离开,自己带着雅达逃离。

偏生素来目无下尘霍筠青,竟然和雅达说起话来,甚至于后来,雅达颠颠地跑过来问:“娘,我想让霍叔叔过来陪我玩,可以吗?”

香妩下意识想说不可以,但是话刚到嘴边,她看到了雅达眼中流露期盼。

清澈稚嫩眸子,充满渴望。

香妩心仿佛被蜜蜂蛰了一下,细微却钻心疼。